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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憶秦娥同志,你看是不是這樣,今天真的太晚了,就讓我在這兒將就一下。你住床上,我住門口這一塊。絕對保證純潔無邪。」

  「不行。要不我走。」

  「你看你,看過《永不消逝的電波》沒有?那電影裡的兩個人,就假扮夫妻著的。雖然睡在一起,可啥事都沒有。這要靠思想覺悟哩。」

  「那是電影。」

  「可那故事是真的你知道不?我絕對沒事。如果你不願意,就說明你心裡有鬼,知道不?」

  「對了吧,我心裡有鬼。你就是個壞人。」

  「我咋是壞人了?啥時在你跟前壞過了?」

  「你還不壞?不壞老纏著我幹啥?」

  「這就叫壞了?這叫追求。這叫戀愛。」

  「不許你說戀愛。你跟誰戀愛呢。」

  「跟你呀!」

  「呸,我才不跟你戀愛呢。」

  「不戀愛,那你到我租住的房裡來幹啥?」

  「我本來就不想來,是你硬要我來的。我走,我馬上走!」

  「哎哎哎,看你這娃,咋是這怪的脾性嘛!」

  「嫌怪了你別理我,讓我走。」

  「好好好,不怪不怪。你看噢,你住裡邊,這兒有個布簾子,我給咱拉上,房就分開了。算是各住各的,你看行不行?」

  「我說過了不行。你要再纏,我就走。」

  「好好好,不纏了不纏了。看睡在一個房裡又咋?就是睡在一個床上又咋?即就是把事情辦了又咋?人生在世,不就這一回事麼。我就不信,你一輩子還不跟男人睡覺了。不信你今晚試試,讓男人摟著睡,看不舒服死你……」

  「日你媽,劉紅兵。你又說流氓話……」

  說著,憶秦娥拾起手邊的一個啤酒瓶子,就要砸劉紅兵。劉紅兵嚇得一溜煙跑了。

  憶秦娥連忙把門鎖碰上了。

  只聽劉紅兵在外邊悄聲喊:「哎,娥,晚上要尿了,在臉盆裡就行。出來還得到一樓,不方便。我一直用的酒瓶子。」

  「滾!」

  就聽劉紅兵下樓去了。

  憶秦娥攆走劉紅兵,把房裡四周看了看,又把窗戶插銷插上。她見門的反鎖栓子壞了,就又給門背後放了一堆空酒瓶子。然後再把床上的單子掀過來,反鋪上,她才在床邊坐下來。

  真是有些驚魂未定的感覺,她腦子裡又在反復回憶著失火的過程。練了那麼多次吹火,都沒出問題,怎麼今天就把牛毛氈棚給引著了呢?

  也是該出事,她見今天太陽好,就把自己磨的松香、炒的鋸末,還有包子紙,全都放在牛毛氈棚頂曬著,忘了收。明火一上去,忽地就著了。頂棚一著,很快就燒塌陷到房裡床上了。等她提一桶水來救火時,連一隻襪子都沒搶出來。藏在抽屜夾縫裡的一百多塊錢,也是燒得只剩下手指頭蛋大一點沒焦的花紙了。真是揹運透了。

  當她慢慢躺到床上,又在想,怎麼能睡到劉紅兵的床上了呢?這可是她最不願意幹的事了。可又明明躺在這兒了。一股煙酒味,甚至讓她感到有點噁心。但實在太累,也不想起來再折騰了。難道在西京城,今晚只有劉紅兵這裡,才是憶秦娥唯一能落腳的地方了?不是這裡,又是哪裡呢?她甚至在想,自己對劉紅兵是不是有點過了?一步步往遠推,一步步又在朝深處陷,直陷到今天這個份上,以後又怎麼朝起拔呢?想著想著,她就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她又照常去排戲了。中午,她買了一盒方便面,一個人在排練場正泡呢,劉紅兵提著一個新買的四聯套飯盒來了。管她願意不願意,他就那樣打開幾個盒子,硬是強著她,把一盒飯菜吃了。她也真是太餓了,幾乎餓得有些饑不擇食。晚上她本來想好,再不去劉紅兵那兒了。中午休息時,她已去打問好了一家旅館,一晚上六塊錢,是四人間。反正就睡個覺而已,先將就幾天再說。誰知還沒等她走出劇團大門,劉紅兵就又在那裡候著了。大門口出來進去的人太多,憶秦娥也不想在這裡拉拉扯扯,就又跟著他去了租房。沒想到,僅一天時間,劉紅兵簡直是把房子弄得煥然一新了。並且一切都是按一個女人的生活需要收拾的。甚至連梳粧檯都置辦下了。憶秦娥說堅決不住,可哪裡又能強得過劉紅兵呢?這次,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劉紅兵自己就先起身告退了。並且還一再交代,說門也收拾好了,現在可以反鎖了。

  憶秦娥就這樣,徹底在劉紅兵的房裡住下了。

  一切還真按劉紅兵說的來了,《遊西湖》一見觀眾,還真火得比失火了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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