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手術我來做,你休息一下,做下一個。"薑亞芬說。
陸文婷搖頭笑道:
"還是我來吧。你不知道這個王小*%,她害怕得要命。這兩天跟我熟了,還好一些了。"
王小*%不是躺在床上被推進來,而是被護士半拉半拽帶進手術室的。她被罩在一套嫌大的白色病服裡,扭扭捏捏不肯上手術床。
"陸阿姨,我害怕,我不做了,您出去跟我媽說!"
一見手術室裡大夫和護士的打扮,王小*%更緊張了,心跳得嘣嘣的,她求救似地朝陸文婷喊著,想掙脫護士的手。
陸文婷走到床頭,笑著招呼她說:
"來呀,小*%,我們不是講好了嗎?要勇敢呀!我給你打麻藥,保證你一點兒都不疼!"
王小*%從上到下打量著變了樣的陸大夫,最後又直盯著她的眼睛。從那雙溫柔的含著笑意的眼睛裡,孩子似乎找到了力量。她身不由主地上了手術臺。護士給小病人罩上有孔巾。陸文婷示意護士把孩子的手腕用床兩邊的帶子系上。王小*%剛要反抗時,陸文婷坐在床頭說:
"王小*%,聽話呀!誰都要捆上手的。你別動,一會兒就完了!"說著,就給注射麻醉劑,一邊打一邊說,"我在給你打麻藥了。打完了,你就一點兒也不疼了。"
這時,陸文婷不僅是一位手術醫生,而且是一個溺愛孩子的媽媽,甚至是一名幼兒園的阿姨。她一邊從薑亞芬手中接過適時遞過來的剪子、鑷子和各種特殊用處的手術針,一邊細聲細語地同小病人說著話。當她用小剪刀剪去眼裡造成斜視的多餘的肌肉時,牽動了神經,王小*%哼哼起來,感到噁心。陸文婷忙說:
"有點噁心吧?不要緊,堅持一會兒。嗯,真聽話!還噁心嗎?好一點了吧?一會兒就做完了,真是好孩子!"
王小*%就在這動聽的催眠曲中,在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下,接受了手術。當她被纏上繃帶推出手術室時,她清醒地記起了媽媽囑咐的話,甜甜地說了一句:
"謝謝阿姨!"
手術室的大夫和護士都笑了。牆上掛鐘的長針才走了半圈。
這時,陸文婷已經渾身是汗。額頭滲出了汗珠,貼身的背心汗濕了,連手術袍的兩腋也汗濕了。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天氣並不熱,怎麼出這麼多汗?她輕輕掄了一下胳膊,那由於長時間懸空操作的雙臂,好像已經酸痛得麻木了。
當陸文婷再次脫下身上的長袍,伸出手臂去套另一件新袍的一刹那,她忽然感到眼前冒起一排金星。她把眼閉了一下,把頭晃了幾晃,然後慢慢地把手伸進袖子裡。護士過來給她束好腰帶後,忽然端詳著她問道:
"陸大夫!你怎麼嘴唇發白?"
正在一邊換手術袍的薑亞芬回頭一看,不禁也吃驚地問:
"真的,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的確,陸文婷的臉色十分難看。青白的臉上兩個烏黑的眼圈,好似上妝的演員用炭筆畫出來的。上下眼皮都腫了起來,完全是一副病容。
見薑亞芬那麼盯著自己,陸文婷笑了笑說:
"怎麼啦?過一陣就好了。"
她不僅嘴上這麼說,心裡也確信自己是能夠堅持下去的。多少年來不就是這樣堅持下來的嗎?
"手術還接著做嗎?"護士站著不動。
"做呀!"
怎麼能不做呢?角膜材料不能擱,病人不能久等,當然要做呀!
薑亞芬走上前去說:
"文婷,休息半個鐘頭再做吧!"
陸文婷抬頭看了看掛鐘,已經十點過了。推遲半小時,到食堂吃飯的同志就趕不上開飯時間,要吃涼菜;雙職工也趕不上回家給孩子做飯了。
"接著做嗎?"護士又問。
"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