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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那麼他和這一家人,到底有沒有特別密切均關係呢?

  他想,應該是沒有的。對,沒有。他和女孩的母親之間萌發的糾葛,實在都是緣于女孩的病。假若沒有這險惡的病夾在裡面,他們就是路人。況且,真的。什麼也沒發生。

  想到這裡,魏曉日報堅定地說:「確實沒有。以前素不相識,現在也只是平常的醫患關係。

  鐘百行是瞭解自己的學生的。雖說心裡還有些迷惑,但他沒有理由懷疑魏曉日的誠實。

  「那麼好,曉日,我想同你談談這個孩子的母親……」鐘百行的聲音透出純粹屬￿科學的金屬腔調。

  魏曉日握著電話聽筒的手,漸漸顫抖起來。

  第九章

  魏曉日把電話打到卜繡文的辦公室。

  「對不起。卜經理不在。訪問,您是哪裡?」接電話的是薑婭。

  「我是醫院。」魏曉日的聲調乾燥古怪。

  「訪問,您是哪家醫院?」

  「就是夏早早住院的那家醫院,我是孩子的經治醫生。請卜繡文女士速與我聯繫……越快越好!」魏曉日預備掛上電話了。

  「哎,您可千萬別掛,我這就給您轉過去……」

  薑婭把電話接轉到獨處一室的卜繡文。

  卜繡文近來太不順。除了仰仗著匡宗元的魔鬼才能,收益較好以外,其他的商務活動都遭遇到了困境,很多電話是索要錢款的。她只好讓薑婭一概擋駕。

  「怎麼,出了什麼事嗎?孩子怎麼了?」

  卜繡文聲音、身體一齊弓弦般緊張。

  「沒什麼……我只是想請您吃一頓飯。」

  魏曉日冷冷地說。

  「不。我不吃飯。沒有心思。」卜繡文乾脆拒絕。

  「你必須吃。」魏曉日是無商量地說。

  「為什麼?」

  「因為,你那天求我幫助的那件事,我找了我的老師鐘百行先生。鐘先生想出了一個辦法……」

  「啊,是嗎?那太好啦!我馬上去……」卜繡文的聲音立刻提高了八度,打斷了魏曉日的話。

  「關於這個方法,我們要儘快詳盡地談一談。」魏曉日依然毫無熱情地說。

  「喔!我馬上到醫院去找你。」卜繡文激動得很。

  「不要到醫院。在醫院裡,我們無法談論這件事。」魏曉日很強硬地堅持。

  卜繡文覺得很奇怪。一件和醫療有關的事,怎麼在醫院反倒無法談呢?也許,和鐘先生對物質上有所要求有關。卜繡文很快按著商人的邏輯,推論了這件事。只要能醫治好孩子,她什麼都可以捨棄,何止金錢。這樣想著,她反倒覺得不在院內很妥帖。「好。

  我聽你的。在哪一家飯店?」

  「在半坡燒烤店吧。它離我們倆的距離差不多。請你馬上出發。」魏曉日說著,搶先放下了電話。

  依著商人和女人的雙重敏感,卜繡文覺察到魏醫生好像不是很快活。為什麼呢?難道他不為早早有了一線獲救的希望而高興嗎?卜繡文有些疑慮。他也許還有其他的事吧?

  比如失戀什麼的?想到這裡,卜繡文湧出一絲惆悵。你總不能要求一個醫生除了病人,再沒有自己的隱私。卜繡文這樣說服者自己。自從到魏醫生家裡拜訪過以後。卜繡文和魏醫生之間出現了一種很微妙尷尬的關係。對於一個見過自己身體的男人,女人在某種程度上就把他視為親人。但對一個拒絕了自己身體的男人,女人又是幽怨和訕訕的。

  彼此好像很親密,又好像很疏遠。在病房相遇,只是淡淡地點點頭,但目光偶爾對視的時候,卻發覺對方也在凝望著自己。這種不言中的關切,讓人迷惘。卜繡文常不由自主地想,他會不會把自己看成是一個壞女人,從此不再幫她?那天的承諾只是為了擺脫困境,虛晃一槍?所以,在其後的日子裡,她格外謹慎或者說簡直就是討好魏醫生。倒是魏曉日一如既往,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卜繡文又心裡嘀咕——這是不是禮貌地拉開距離,為最終的撒手不管做鋪墊?思前想後,又覺得自己傻和賤,覥著臉送上門去,卻落得丟人視眼……各種念頭如同沉悶夏夜的蜻蜓,點水即過,但留下的漣漪一圈圈蕩漾,久久不散。這種情形持續著,對商務活動甚是不利。

  卜繡文決定自拔,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她對自己明確地說,不管怎麼樣,你得和他搞好關係,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本來就是利用他。不管他要不要你,他答應了你的請求,這是最重要的。他是一個君子,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是守信的。等到今天,等來了這個消息。既然他幫著找到了鐘百行,鐘先生答應出手援助,這就是初戰告捷。

  卜繡文風馳電掣到了半坡燒烤店。這是一座一半埋在地下的豪華建築。特意佈置成原始風味,外表粗獷笨拙,內裡卻十分考究精緻。全部石桌石凳,生出安全的洞穴感。

  打制光滑的石凳上,鋪墊著厚厚的絲絨椅墊,並無寒涼。盛飲料一律用的是新鮮的竹筒,散發著林木清晨的氣息。

  「想不到你到的這樣早。」卜繡文走進餐廳,看到魏曉日已經先到了。

  「我是有備而來。對你是突然襲擊。當然是我早了。」魏曉日臉色鐵青,說。

  卜繡文清不透魏曉日為什麼悶悶不樂,但她很想把氣氛活躍起來,就打趣道:「為什麼要挑選這裡?野蠻人的飲食方式,簡直是茹毛飲血。」

  「因為這裡是母系社會的一個遺址。」魏曉日所答非所問。

  正是就餐的時間,客人很多。這是靠近要道的一處小桌,更處在嘈雜的旋渦中心。

  「我們另挑一家幽靜的飯店吧,我作東。」卜繡文說著要起身。

  「不。這裡就很好。越亂越好,我們要談的內容,在熱鬧的人群中比較妥當。」魏曉日開始點菜。

  卜繡文滿臉狐疑,這是什麼意思?不過,和魏曉日在一起,有一種和其他人所沒有的安全感。這是倚靠和信任疊加的感覺,仿佛蠶絲和新棉絮在一起,格外溫暖。甚至比和夏踐石在一道的時候,還要放鬆。以夏踐石的性格,你若在困境中突然靠上他的肩頭。

  他沒准出於內向會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讓你猝不及防地撲空。而魏曉日絕不會。他總是穩定地站立著,腳下生根。卜繡文願意乖乖地聽他安排。

  小姐記了菜單,轉身走了。趁著瞬間的安靜,魏曉日打開話題。「不好意思。先問一句:您今年多大年紀了?」他目光炯炯。

  這個開場白真夠獨特的。就算是熟人,也欠缺禮貌,再伴以這般神經兮兮的眼神。

  什麼意思?卜繡文愣征之後大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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