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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17.終於手拉手了

  彭國梁握住了玉米的手。玉米終於和彭國梁「手拉手」了。雖說有些害怕,玉米等待的到底還是這個。玉米的手被彭國梁「拉」著,有了大功告成的滿足。玉米在內心的最深處徹底松了一口氣。玉米其實也沒有拉著,只是伸在那兒,或者說,被彭國梁拽在那兒。彭國梁的手指開始很僵,慢慢地活了,一活過來就顯得相當地強。它們一次又一次地往玉米的手指縫裡摳,而每一次似乎又是無功而返的,因為不甘,所以再重來。切膚的舉動到底不同一般,玉米的喘息相當困難了。彭國梁突然摟住玉米,把嘴唇貼在了玉米的嘴唇上。彭國梁的舉動過於突然,玉米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趕緊把嘴唇緊緊地抿上。玉米想,這一下完蛋了,嘴都讓他親了。但是玉米的身上一下子通了電,人像是浮在了水面上,毫無道理地蕩漾起來,失去了重量,只剩下浮力,四面不靠,卻又四面包圍。玉米企圖掙開,但是彭國梁的胳膊把她箍得那樣緊,玉米也只好死心了。

  玉米相當害怕,卻反而特別地放心了。玉米漸漸把持不住了,抿緊的雙唇失去了力量,讓開了一道縫,冷冷的,禁不住地抖。這股抖動很快傳遍全身了,甚至傳染給了彭國梁,他們攪在一起抖動,越吻越覺得吻的不是地方,只好悶著頭到處找。其實什麼也沒有找到。自己的嘴唇還在自己的嘴上。這個吻差不多和傍晚一樣長,施桂芳突然在天井裡喊:「玉米,吃晚飯了哇!」玉米慌忙答應了一聲,吻才算停住了。玉米愣了好大一會兒,調息過來了。抿著嘴,無聲地笑,就好像他們的舉動因為特別地隱蔽,已經神不知鬼不覺了。兩個人從稻草堆上站起身,玉米的膝蓋軟了一下,差一點沒站住。玉米捶了捶腿,裝著像是腿麻了,心裡想,戀愛也是個體力活兒呢。玉米和彭國梁挪到稍亮一點的地方,相互為對方撣草屑。玉米撣得格外仔細,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過,玉米不能答應彭國梁的軍服上有半根草屑。撣完了,玉米從彭國梁的身後把他抱住了,整個人像是貯滿了神秘的液體,在體內到處流動,四處岔。人都近乎傷感了。玉米認定自己已經是這個男人的女人了。都被他親了嘴了,是他的人,是他的女人了。玉米想,都要死了,都已經是「國梁家的」了。

  第二天的下午彭國梁突然把手伸進玉米的衣襟。玉米不知道彭國梁想幹什麼,彭國梁的手已經撫住玉米的乳房了。雖說隔著一層襯衫,玉米還是嚇得不輕,覺得自己實在是膽大了。玉米和他僵持了一會兒,但是,彭國梁的手能把飛機開到天上去,還有什麼能擋得住?彭國梁的搓揉差點要了玉米的命,玉米摟緊了彭國梁的脖子,幾乎是吊在彭國梁的脖子上,透不過氣來。可是彭國梁的指頭又爬進玉米的襯衫,直接和玉米的乳房肌膚相親了。玉米立即摁住彭國梁的手,央求說:「不能,不能啊。」彭國梁停了一會兒,對著玉米的耳朵說:「好玉米,下一次見面還不知道是哪一年呢。」這句話把玉米的心說軟了,說酸了。一股悲慟湧沖進了玉米的心窩,無聲地洶湧了。玉米失聲痛哭。順著那聲痛哭脫口喊了一聲「哥哥」。這樣的稱呼換了平時玉米不可能叫出口,而現在完全是水到渠成了。玉米鬆開手,說:「哥哥,你千萬不能不要我。」彭國梁也流下了眼淚,彭國梁說:「好妹子,你千萬不能不要我。」雖說只是重複了玉米的一句話,但是那句話由彭國梁說出來,傷心的程度上卻完全不同了,玉米聽了都揪心。玉米直起身,安靜地貼了上來。給他。彭國梁撩起玉米的襯衫,玉米圓溜溜的乳房十分光潔地挺在了他的面前。彭國梁含住了玉米的左乳。鹹鹹的。玉米突然張大了嘴巴,反弓起身子,一把揪緊了彭國梁的頭髮。

  最後的一個夜晚了。第二天的一早彭國梁要回到彭家莊去,而下午他就要踏上返回部隊的路。玉米和彭國梁一直吻著,全心全意地撫摸,絕望得不行了。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困苦地扭動。這幾天裡,彭國梁與玉米所做的事其實就是身體的進攻與防守。玉米算是明白了,戀愛不是由嘴巴來「談」的,而是兩個人的身子「做」出來的,先是手拉手,後是唇對唇,後來發展到胸脯,現在已經是無遮無掩的了。玉米步步為營,彭國梁得寸進尺,玉米再節節退讓。說到底玉米還是心甘情願的。這是怎樣的欲罷不能,欲罷不能哪。彭國梁終於提出來了,他要和玉米「那個」。玉米早已是臨近暈厥,但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玉米的清醒與堅決卻表現出來了。玉米死死按住了彭國梁的手腕。他們的手雙雙在玉米的腹部痛苦地拉鋸。「我難受啊。」彭國梁說。玉米說:「我也難受啊。」「好妹子,你知道嗎?」「好哥哥,我怎麼能不知道。」彭國梁快崩潰了,玉米也快崩潰了。但是玉米說什麼也不能答應。這一道關口她一定要守住。除了這一道關口,玉米什麼都沒有了。她要想拴住這個男人,一定要給他留下一個想頭。玉米抱著彭國梁的腦袋,親他的頭髮。玉米說:「哥,你不能恨我。」彭國梁說:「我沒有恨你。」玉米說到第二遍的時候已經哭出聲音了,玉米說:「哥你千萬不能恨我。」彭國梁抬起頭,想說什麼,最後說:「玉米。」

  玉米搖了搖頭。

  18.有慶家的懷上了

  彭國梁最後給玉米行了一個軍禮,走了。他的背影像遠去的飛機,萬里無雲,卻杳無蹤影。直到彭國梁的身影在土圩子的那頭徹底消失,玉米才犯過想來,彭國梁,他走了。剛剛見面了,剛剛認識了,又走了。玉米剛才一直都傻著,現在,胸口一點一點地活動了。動靜越來越大,越鬧越凶,有了抵擋不住的執拗。但是玉米沒有流淚,眼眶裡空得很,真的是萬里無雲。她只是恨自己,後悔得心碎。說什麼她也應當答應國梁、給了國梁的。守著那一道關口做什麼?白白地留著身子做什麼?還能給誰?肉爛在自家的鍋裡,盛在哪一隻碗裡還不都一樣?「我怎麼就那麼傻?」玉米問自己,「國梁難受成那樣,我為什麼要對他守著?」玉米又一次回過頭,莊稼是綠的,樹是枯的,路是黃的。「我怎麼就這麼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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