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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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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端方的身體第一次和女孩子接觸,端方不敢動。端方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呼吸。找不到不要緊,那就用嘴呼吸。三丫仰著臉,她的小母驢一樣的吐嚕打在端方的臉上。端方用他粗糲的大手把三丫的臉蛋子托起來了。這是三丫的臉,像一個橢圓的蛋子。端方把三丫的臉蛋子托在掌心,不知道下一步該怎樣才好了。突然悶下腦袋,把嘴唇摁在了三丫的嘴唇上。端方自己也沒有料到自己的動作會如此地精確,比雪花擊中大地還要精准。他們忙裡偷閒,開始呼喚對方的名字。三丫。端方。三丫。端方。三丫。端方。端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說什麼、究竟要幹什麼。不知道。不知道就用力氣。端方蠻了,三丫喘不過氣來。她要換氣,只能張開了嘴巴。三丫把她的嘴巴一直張到了極限,附帶發出了絕望的卻又是忘乎所以的歎息。她想叫。她要叫。三丫的嘴巴剛剛張開,端方卻無師自通,他的舌頭以最快的速度佔領了三丫的嘴巴。他們的舌尖像兩條困厄的黃鱔,攪和起來了,充滿了韌性和爆發力。他們立即從對方的舌尖上發現了一個永遠都無法揭示的秘密,這是一個驚人的秘密,驚天動地的秘密。奇異的感覺一下子鑽進了端方的心窩。幾乎在同時,兩個人都打了一個激靈,這是一個高度危險的感受,著實把他們嚇著了。他們停頓下來。然而,危險並沒有發生,好好的,什麼危險也沒有。虎口脫險了。死裡逃生了。劫後餘生往往會反過來激發人們的勇氣,只想著再來。再來。再來一次,再危險一次。再驚天動地一次,再死裡逃生一次。他們不再是親嘴了,幾乎是搏鬥。他們張開嘴,像撕咬,恨不得把對方一口叼在嘴裡,嚼碎了,咽下去。他們在輕輕地咬,惡狠狠地吮吸,好像不這樣就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端方,為了這個晚上,死都值得!」 「怎麼能死。還有明天,還有後天,還有大後天!」 第二天的晚上他們沒有到河西去。不管怎麼說,河西畢竟是露天,他們不喜歡。現在,他們最喜歡和最需要的是一間房子,只要有四面牆,哪怕是牛棚,哪怕是豬圈,能夠把自己 十分妥當地包圍起來,那就好了。端方到底是端方,有主意了,他把三丫帶到了王家莊小學的教室,他當年讀小學的地方。眼下正是暑假,學校裡空曠得很,寂靜得很,像一塊墓地,所有教室的門窗都封得死死的。端方悄悄潛入了學校,決定爬窗戶。推了幾下,沒耐心了,一拳頭就把窗戶上的玻璃捅開了。玻璃的破碎聲突兀而又悠揚,在寂靜的黑夜裡劃開了一道道不規則的長口子。端方蹲下身子,機警地聽了一會兒,什麼動靜也沒有。端方悄悄拉開了插銷,抱起三丫,把她塞進了教室,然後,貓著腰,進去了。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端方重新關上窗戶,現在,一切都妥當了。教室變成了天堂,是漆黑的、無聲的天堂。在天堂裡,漆黑是另一種絢麗,另一種燦爛,是看不見的光彩奪目。 端方和三丫都看不見對方,但是,臉上都掛上了勝利的微笑,因為無聲,理所當然地就成了夜的一個部分。他們又開始親嘴了。迫在眉睫。卻沒有找對位置。也就是三四下,找准了。一上來就全力以赴,有點像最後的一搏,是那種鞠躬盡瘁的勁頭。他們不是親嘴,是吃。可是,吃不飽,越吃越餓。端方毫無緣由地揪住了三丫的奶子。端方揪住它們,就好像三丫的奶子不再是奶子,而是救命的稻草,一撒手就沒命了,一撒手就掉進了無底的深淵。三丫聽到了端方吃力的喘息,知道了,端方他喜歡這個地方,端方他需要這個地方。三丫捂住端方的手,把端方的雙手挪開了,低下頭,開始解她的紐扣。三丫的胸脯光潔挺拔,是她驕傲的地方,是她最為光榮的隱秘,只可惜,端方看不見了。如果端方看見了,他一定會加倍地喜愛,加倍地珍惜。三丫的這一塊地方是她的聖地,既然端方喜歡,三丫就給他。她什麼都捨得。三丫把她的花褂子脫了下來,掛在了端方的肩膀上。端方雖然看不見,但是,知道了,三丫的上身已經是一絲不掛。端方害怕了,三丫的舉動太過珍貴了。三丫把嘴唇一直送到端方的耳朵邊,不是用聲音,而是用顫抖的氣息問他:「端方,喜歡不?」端方用同樣顫抖的氣息做出了動人的響應:「喜歡。」三丫特別地感動,可以說喜極而泣。端方的回答使三丫得到了格外的鼓舞,三丫說:「都是你的。」這句話大膽了。可以說義無反顧。端方依靠三丫的語氣清晰地看見了三丫的表情,是大無畏才有的鎮定。三丫的鎮定有感人心魄的震撼力,端方的心裡突然害怕了。端方說:「三丫,你怕不怕?」 三丫說:「我怕。你呢?」 端方說:「我也怕。」 三丫仰起頭,說:「其實我不怕。只要有你,我什麼也不怕。」 三丫替端方把上衣扒開了。她愛這個地方,這是她情竇初開的地方。他們的胸口貼在了一起了。這是一次絕對的擁抱。它更像擁有。不可分割。是血肉相連。如果分開來,必然會伴隨著血光如注。他們心貼心,激蕩,狂野,有力。然而,兩個人都覺得安寧了,清澈了,感傷了,無力了。他們的胳膊是那樣地綿軟,有了珍惜和呵護的願望。他們感覺到了好。想哭。沁人心脾。端方撫著三丫的兩個奶子,對這個好了,就擔心冷落了那個,剛剛安慰了那個,又擔心冷落了這個。手忙腳亂了。寧靜重新被打破了,清澈同樣被打破了,激蕩和狂野又一次占得了上風。端方用他的嘴巴含著三丫的奶頭,頑強地吮吸。端方每吸一口三丫都要感到自己的身體被抽出去一樣東西,慢慢地空了,飛絮那樣,成了風的一個部分,有了癱軟或迷失的跡象。而端方越來越有力氣,渾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某一個特殊的地方。端方一把就把三丫的褲子扯開了,壓在了三丫的身上。三丫知道,時候到了,這樣的時候終於到了,到了自己用自己的身子去喂他的時候了。三丫什麼都沒有,只有自己的身子。只有身子才是三丫惟一的賭注。三丫不會保留的,她要把賭注押上去,全部押上去。但三丫並沒有馬上配合他。她把兩條腿並在了一處,弓起來,用膝蓋死死地護住了下身。三丫把她的嘴巴一直送到了端方的耳邊,想對端方說些什麼,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說什麼。三丫悄聲說:「端方,親我一下。」 端方就親了一下。 三丫說:「再親我一下。」 端方又親了一下。 三丫的淚水奪眶而出。三丫說: 「端方,再親我一下。」 可端方等不及了。他掰開了三丫的大腿,摁住了,頂了進去。三丫死死抓住了端方的胳膊,說:「哥,三丫什麼都沒有了。你要對她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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