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將子拖走(6)_天下無病

六

　　我跟個二愣子似的上前慢慢說道：「這是我家小姐的。」

　　三兒縮了縮身子，「我，我還是等會兒吧。」

　　崔嬸皺眉，厭惡地看了我一眼，「我說讓三兒先拿就先拿，小姐要有什麼脾氣儘管沖我來。什麼丫頭？在我面前就這模樣了，小姐怎麼教的？」

　　我算是明白了，瑩露這丫頭不招人待見，起因可能就是這三兒的主子。

　　「三兒，你先走。」三兒對我們淺淺一笑，轉身離開。

　　我當然沒有漏過她轉身時露出譏諷的雙眼，我心底有些熱血。嗯，倒是有些好玩了，這三兒還挺有趣，就不知那表小姐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回去的時候青丫憤憤不平，「不就是表小姐屋裡的嗎，就算表小姐以後真成了少奶奶又怎麼樣，小姐終究是少爺的親妹妹！這血親關係是斷不了的！崔嬸連個丫頭都這麼巴結著，太勢利了！」

　　我心想崔嬸並不是完全巴結的，估計是真喜歡那三兒。而且燕窩這事，是崔嬸起的頭嗎？分明是三兒給引下來的。燕窩那時候都被我放進託盤了，此女還天真無邪地指著盅問，這不是給她家小姐的嗎？潛臺詞就是，忘了她家小姐的？沒事，那有現成的，可以先給她。

　　雖說物以類聚，但我明顯對這三兒沒什麼好感。要問為什麼？嗯……也許就是因為她搶了我足足等了十五分鐘的燕窩。

　　老實說，我心裡很不爽，梁子也算是結上了。

　　青丫還在一旁說道：「不過那三兒可真是表小姐跟前的紅人，據說連少爺都中意她，說不定以後也能撈個妾室。三兒本來叫三錦，聽說是少爺有次玩笑地叫了次三兒，表小姐便也跟著叫了，連帶著府裡的人都這樣叫。三兒長得確實清秀，而且跟的是表小姐那樣的主兒——命也真是好。不像我們——唉……」

　　我想，瑩露那丫頭果真這麼不招人待見？可我覺得她除了不太安生外，沒什麼特別惹人厭的地方啊？還是因為有那位表小姐才襯得她別樣差勁？就如同瓊瑤奶奶筆下的紫菱之於綠萍，也如同呆愣無神的我之于清秀乖巧的三錦？

　　答案現在無從得知。

　　話說我和青丫回到院子裡，在大老遠就聽到小姐的屋子裡有劈裡啪啦的響聲。

　　青丫有些害怕地看了我一眼，可還是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唉，小姐又發脾氣了。」她輕聲道。

　　我到房門口的時候就發現幾個丫環正到處亂竄，至於為什麼亂竄？唔……因為瑩露正揮著鞭子要抽她們。

　　銀色的長鞭揮動，如同一道銀色光芒，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地上凳子被抽得東倒西歪，茶杯、茶壺的碎片鋪了滿地，梳粧檯上的東西都被掃落一空，就如同寒風過境般。而那桃紅色衣裳的少女美目圓睜，因怒氣而泛紅的雙頰似晚霞般秀麗，矯捷的身影英姿颯爽……

　　——呃，對不起，我武俠了。

　　現實情況是，瑩露看到門口的我和青丫後就一鞭子甩了過來，怒氣衝天道：「你們兩個上哪偷懶去了，現在才回來！」

　　青丫早就抱頭鼠竄地躲過了瑩露的鞭子，聞言還辯解道：「小姐，我們是去給你拿燕窩去了。」

　　我無比鬱悶，一傻子，找抽呢。

　　果然瑩露聽了更加生氣，冷冷一笑道：「那燕窩呢？」

　　青丫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吞吞吐吐道：「燕窩，燕窩被表小姐屋裡的三兒給端走了。」

　　我心想，真是慘不忍睹，她這不是找抽，簡直就是找死。

　　瑩露面色一沉，話也不說就朝她狠狠地揮了一鞭子，那鞭子險險地擦過青丫，雖然沒抽到她可卻嚇得她不輕。

　　其他幾個人見瑩露更加生氣，於是躲得更歡了，還時不時傳來幾聲驚恐的叫聲。

　　「你！」瑩露將矛頭指向了我，「我叫你照顧小黑的，可你都幹了些什麼事？小黑都餓得直叫喚，你還磨磨唧唧，不把我這個小姐放眼裡是吧。」

　　說完也不給我反應的時間，一鞭子就甩了過來。那角落裡的幾個人都「啊」地閉上了眼睛，唯恐人間慘劇發生。

　　可事實上我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任由鞭子甩起地上的灰塵在空中飛揚。

　　瑩露張開小嘴，結巴著說道：「你……你怎麼不躲開？」

　　我故作疑問地歪歪腦袋，「為什麼要躲？」

　　瑩露聞言愣住，接著又問：「你不怕我的鞭子？」

　　我繼續天蒸無斜（天真無邪），「為什麼要怕？」

　　瑩露鞭鞭使力對著人抽，可卻每次都只是險境，根本無意傷人——這個從屋裡一個都沒有受傷的活物就可以看出來了。

　　瑩露捏緊了鞭子，「你難道不知道我心情不好？」

　　我正回腦袋——靠，「天蒸無斜」真TMD累。

　　「知道。」

　　「那你就不怕我這樣？」估計她是真奇怪了。

　　我敘事般說道：「小姐生氣了，心情不好了，就該出氣。」憋氣對身體和心理都不好。

　　瑩露嗤笑，嘲諷道：「那你說說，我該怎麼出氣？」

　　我想了想，接著毫不猶豫地走到床邊將那個半人高的花瓶一把推翻到了地上，雲淡風輕地說：「這樣出。」

　　第五章關於遛豬這回事啊……

　　霎時，花瓶破碎的聲音和丫環們的吸氣聲齊聲響起。

　　那花瓶據說是百年前某位著名人物所制，上面又有某位文豪的親筆墨寶，最重要的是，是瑩露的小叔在她七歲生辰時送給她的禮物。

　　畫著朦朧水鄉的瓷瓶「砰」的一聲倒地，潤澤的碎片不安地散落。

　　我看著滿地的碎片感歎，這瓶子完整的時候我從沒覺得好看過，現在碎了，反而帶來一種美感——果真是殘缺的美麗。

　　旁邊那幾個丫環都驚得呆住，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面前的瑩露則是在短時間內閃過不少複雜神色。

　　我瞧得清楚——驚訝、驚憤、驚慌，而後，帶著一絲幾乎可以忽略的洩憤。我知道，我又猜對了。

　　瑩露突然面染震怒，兩條細眉死死地擰起，大聲說道：「都給我滾出去！」

　　我有些驚訝。

　　角落裡的幾個丫環一邊對著瑩露恭敬，轉過身以後又跑得像後面有那個什麼跟著似的。

　　我在心底聳聳肩——既然這樣，那我也出去了。不料瑩露不客氣地伸出手指說道：「你個渾丫頭，摔碎了我的寶貝還敢走？」

　　聽到這話那幾人躥得更快，末了走在最後那人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真是件貼心的小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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