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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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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梓瑕認得是黃氏族中幾個在川蜀這邊的旁支長輩,趕緊上前見過。他們都是黃梓瑕的爺爺叔伯輩,先見過夔王之後,便對黃梓瑕說道:「你父母雙亡,兄長亦歿,如今家中是孤身一人了。女子畢竟不能旁依他姓,還是先回到黃氏族內吧。有許多事情,你不方便,但族中長老自然會替你安排好一切。」 黃梓瑕默然,低頭不語。 見她沒回答,輩分最長的一位又說:「你是我黃家子孫中的佼佼者,族中自然好好待你。你爹為官多年,族中也清點了他的資產,你年紀已大,到時候都可帶到夫家去。」 黃梓瑕喃喃問:「夫家?」 「是啊,琅琊王家與你不是早有婚約嗎?之前你受冤被緝捕,但王家真是赤誠,竟未曾到我們這邊提過退婚一事。今日一早,還是你的未婚夫王蘊親自前來,說你已洗清冤屈,讓我們及早安頓好你,黃家王家,永以為好。」 黃梓瑕恍然想起,她與他的婚約,如今尚未解除。其實算起來,他們還是未婚夫妻。 王蘊的動作,真是快得令人敬畏。 「如今周郡守已經入住郡守府了,你一個女子漂泊在外真是不宜,還是及早收拾了東西,回到族中吧。」 黃梓瑕胡亂點了點頭,只覺得心亂如麻,也不知該如何才好。 族中長輩們都擁到李舒白麵前去了,瞻仰著皇親國戚,個個都是笑得跟菊花似的。 黃梓瑕獨自默然走到墓邊,在青條石上坐下來,茫然看著被人群簇擁的李舒白。 他們之間,到底算什麼關係呢? 她曾是王府的宦官,然而如今身份已顯露,她再沒有辦法做回那個末等小宦官,每天跟在他的身邊了。 他曾承諾過,在她揭露了王若案件之後,會幫她洗清身負的冤屈。而現在,她已經洗淨汙名,兩人之間的合作,兩清了。 他們曾在暗夜山林之中相依為命,曾相擁在一起沉沉睡去,也曾在日光之下攜手前行。 他對她說過,天上地下,太遙遠了。 她對他說過,我一定會陪在你的身邊。 然而說過的話,如同煙雲一般消散在空中;做過的事,如同逝水一般被拋在身後,又真的能算得了數嗎? 等族老們散去,她辭別了父母兄長、叔叔祖母,騎著那拂沙緩緩沿著山道往城裡而行。 李舒白與她並轡而行,在迎面而來的風中,轉頭看她。 「梓瑕……」他低聲叫她的名字。 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叫她。 黃梓瑕轉過頭,望向他的面容。 他還沒說什麼,滌惡已經躍到那拂沙身邊,兩個人的距離,頓時相隔不到半尺。 呼吸相聞。 黃梓瑕窘迫地轉開臉,而他卻在她的耳畔低聲說:「無須擔心,一切有我。」 黃梓瑕的心口,猛然悸動了一下。 那些浮雲般來來去去的煩惱憂愁,因為他這八個字,而忽然之間完全消散了。 她低下頭,想起當初剛剛到他身邊,作為小宦官的時候,也曾擔憂會不會有人懷疑她的身份,而他說,我會幫你解決。 果然,除了王蘊之外,她的身份確確實實從未受過質疑。 她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方法。但她相信,他說過的,就一定能做到。因為他是大唐夔王,李舒白。 跟在他們身後周子秦,騎著小瑕溜溜達達地追上來了,問:「崇古,你對王爺笑什麼啊?」 黃梓瑕把臉轉過去了,不理他。 「哎呀……總之就是不習慣你是個女人的這個事實,我還是忍不住覺得你是崇古,」周子秦一邊說著,一邊又不住地在她馬前馬後轉著,說,「你看,現在你連以前那支簪子都不戴了,換成別的了,還真有點不習慣呢。」 黃梓瑕默然撫了撫自己的鬢邊,然後轉頭看著李舒白,慢慢從懷中掏出一支簪子。 瑩潤的玉簪上,簪頭是卷草紋,下面是銀質的簪身。按住了卷草紋,便可以將裡面的玉簪拔出,不必散落了頭髮。 她輕聲說:「我怕放在使君府裡會丟掉,所以隨身帶著呢。」 李舒白微微而笑。周子秦真是更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笑了,最後也只能說:「好吧,崇古……你真的就是黃梓瑕的話,那我可想起一件事情,很嚴重的!」 黃梓瑕詢問地看著她。 周子秦滿臉憂色:「你是王蘊的未婚妻,可是一直以來你都是王爺身邊的小宦官,這個……回了京城之後別人要是問我,楊崇古哪兒去啦?我要是說楊崇古嫁給王蘊了,那大家會對琅邪王家長房長孫娶一個小宦官有什麼想法呢?」 李舒白和黃梓瑕都被他異于常人的思考方向給震驚了,一時竟無法回答。 「是吧?所以考慮問題要充分,我覺得這個問題的解決方法很重要,首先,我們要在長安召開一個楊崇古身份揭秘大會……」 「子秦,」李舒白忍不住問他,「你知道你父親最近又托人去給你提親了嗎?」 「咦?真的?對方是哪家姑娘?」周子秦立即把那個身份揭秘大會拋到了九霄雲外,「長得像黃梓……哦,這個不提了。好看嗎?聰明嗎?性格呢?」 「不知道。只聽說,又被拒絕了。」 「哈哈哈……習慣了,」周子秦瀟灑一揮手,「不知道為什麼,我來成都才這麼些天,大家就都知道我喜歡摸屍體了!還有人傳說我每天在屍體堆裡睡覺——我倒是覺得還可以啊,方便驗屍嘛,可其實成都府的義莊很冷的嘛,肯定是睡不著的對不對?奇怪的是大家都相信了,所以我爹要去騙人家女兒,肯定也是騙不到的……」 雖然周子秦念叨起來沒完沒了,但好歹沒有牽扯到他們,所以黃梓瑕和李舒白也都隨意了。 進了城,順著石板路一直往前,周子秦一眼就看見了二姑娘,她的羊肉案子赫然又擺在路中間。 「是可忍孰不可忍!二姑娘,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獨輪車往旁邊推一推!」周子秦從小瑕身上跳下來,當街叉腰,對著她大吼。 二姑娘掄著刀子正在剁肉,只瞥了他一眼,鎮定自如:「哦,哈捕頭啊,你最近不是很少上街嗎,怎麼又來了?」 一聽她的話,不知為什麼,周子秦的臉上露出些許緊張與喜悅來:「最近……最近破了一個驚天大案,你沒聽說嗎?」 「聽說了呀,夔王身邊的楊公公從京城趕到成都府,調查多日後,一夜間破了三個大案。這三個案件互有關聯,又各自分散,真可謂案中案,謎中謎,千絲百縷,內幕驚人——我們成都的捕頭束手無策,全靠人家嘍。」 二姑娘說著,推起自己的獨輪車往旁邊挪了挪,又剁排骨去了。 周子秦灰溜溜地埋頭上馬,為了找回面子,又吼了一聲:「好,看來你還沒忘了上次我給你畫的線!以後肉案就擺那邊,不許再出來哪怕一寸了!」 二姑娘似笑非笑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哈捕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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