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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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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梓瑕點頭,問:「不知姐姐從何處得來?據我所知,它的原主人在離開成都之後,便將它在路上當掉了。」 「這麼說,或許是被當鋪又賣了出去吧……」美人輕輕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這是我一個姐妹的遺物,我從揚州過來找她,可她卻已經去世了。這只鐲子……大約是她的情郎送她的吧。」 黃梓瑕看她的模樣,心下頓時了然,她與姐妹應該都是出身並不好的女子,而她當掉的鐲子,被某一個人買去,送給了她的姐妹。 黃梓瑕便說道:「世事往往如此,因病、因意外而忽然去世者皆有不少,還請姐姐節哀。」 美人默然搖頭,卻沒說什麼。 黃梓瑕又問:「不知那個手鐲,是否可轉讓給我?只因鐲子的原主人十分喜歡那個鐲子,至今還想尋回……」 「這是我小妹與情郎定情的信物,如今她已不在,這是我們幾個姐妹唯一的念想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將它出讓給別人的。」那美人一口回絕她的話,毫無轉圜餘地。 黃梓瑕見她如此堅定,也只能無奈說:「既然如此,請恕在下冒昧了。」 她轉身走回來,李舒白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那是你的?」 黃梓瑕低聲道:「嗯,逃出來的時候,在路上當掉了。」 「還要嗎?」他又問。 她想了想,又搖了搖頭,說:「算了,於我是個紀念,於她也是,反正意義都一樣。」 「而且,你很快就要去見到送你手鐲的那個人了,而她卻已經永遠見不到了。」 李舒白的聲音冷冷淡淡的,黃梓瑕沒想到他已經清楚地窺見自己的心思,不由得心口微微一滯,呼吸也有點艱難起來。 她低頭吃著東西,一直沉默,不說話。 他見她這樣,又覺得自己不應說這種明顯是賭氣的話,便轉過了話題,壓低聲音說:「她是雲韶六女的大姐,公孫鳶。」 黃梓瑕一怔,問:「公孫大娘?」 「嗯,李十二娘的徒弟,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繼承衣缽後便改姓公孫。十七年前她曾上京獻藝,我當時才六七歲,還住在宮裡,至今難忘她的。沒想到十七年後,她依然是如斯美人,而且技藝應該更加精進了。」 黃梓瑕心嚮往之,說:「那麼,她也起碼三十五六了。」 「梅挽致也差不多這個年紀。」 黃梓瑕也不覺心中感慨。這兩個當初一起贏得盛名的美人,如今一個荊釵布裙,獨行天涯孑然一身;一個錦衣華服,幽居深宮萬人簇擁。命運的無常,不得不令人感歎。 然而,究竟是誰活得比較開心,又有誰知道呢。 五 一舞劍器 黃梓瑕想起她剛剛跟自己說的那個小妹的事情,低低地「啊」了一聲:「這麼說,雲韶六女的小妹,去世了?」 「第六的小妹,名叫傅辛阮,十七年前不過十二歲,垂髫少女,天真浪漫。如今也該年近三十了。」 「年少成名,然後又盛年早逝。」黃梓瑕歎道,「看公孫大娘的模樣,恐怕她的死還另有別情。」 李舒白淡淡道:「你還是先關心自己的事情吧,哪還有空管別人。」 黃梓瑕點點頭,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公孫鳶。 只見她已經收拾東西走到了門口。誰知門口卻有兩個紈絝子弟,笑嘻嘻地攔住她說:「這不是公孫大娘麼,怎麼從揚州到漢州來了?剛好我們昨夜也下榻此處,真是有緣啊!」 公孫鳶看著面前這兩人,臉色冷淡,理也不理,側身就要走出去。 誰知那兩人是無賴,只湊著肩膀,擋著那個門。原本就不到三尺寬的門被兩人擠得壓根兒沒有出門的空隙。 黃梓瑕微微皺眉,正要起身去為她說話,李舒白卻倒過自己的筷子,搭在她的手背上,示意她別動。 公孫鳶腳步不停,一直向著門口走去,眼看就要撞在那兩個人的身上了,就在那兩人舉著雙手去拉她,笑得越發無恥之時,只見她腳步一轉一移,移形換影之間,不知怎麼就從那兩人之間穿插過去,如一只蜻蜓般輕輕巧巧地鑽了出去,腳不沾塵地站在了院子中。 而那兩個無賴一看她毫無阻滯便走了出去,當他們全不存在似的,不由得惱羞成怒,在屋內賓客們的嗤笑聲中,又趕上去攔住她。 公孫鳶不願惹事,只對那兩個無賴好言好語說道:「兩位,今日沒有笙蕭鼓樂,單單跳舞又有什麼好看的呢?何況我小妹新喪,實在是無心舞蹈,還請兩位恕罪了。」 那兩個紈絝子弟果然無賴,給了臺階卻不下,還指著她怒道:「不就是個揚州的舞伎麼?當初我們兄弟倆在你們那邊也撒了不少錢,怎麼現在一下子就端起來作菩薩了?」 「就是嘛,這滿臉端莊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來的良家婦女呢!」 「今天你到了我們大爺的地盤,先跳一曲給我們瞧瞧!」 店內的人見兩個無賴堵住了個美女,本來就都關注著,見聽說這女子是個揚州舞伎,更加來了興趣,一個個都湧出門看熱鬧。 公孫鳶見周圍被人圍住,今日註定無法息事寧人,只能將肩上的包袱取下,丟在地上,說道:「跳一曲倒無妨,只是如何?」 話音未落,她也不等那兩人的回答,隨手扯下身旁一棵柳樹的一根枝條,一旋身便是一個起手式。雖然她穿著最簡單的布衣,頭髮也只隨便綰了個髻,但持柳臨風而立,身姿飄然若仙,頓時令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好」! 她以柳代劍,縱身起舞,妙曼的姿態如雲朵舒卷,所有人凝望著她的舞姿,只覺得此時樓前黃塵土地化為了結綺樓閣,窄袖布衣瞬間蛻變為七重錦衣。場上的美人攜帶著氤氳彌漫的煙雲之氣,江海波光蕩漾飛旋,無法看清—— 驟然間她舞勢一變,那波光與煙雲瞬時轉變為雷霆震怒,電光火石之間,她手中的柳條如疾風掃過,向著那兩個無賴抽了過去。 啪啪兩聲,那兩人的臉上先後出現兩條紅痕,頓時痛得他們捂著臉,嗷嗷叫出來。 「抱歉啊,柳條太長了,控制不住。」她冷笑道。 周圍的人都大笑出來,就連黃梓瑕也不禁莞爾。 被柳條抽了只是皮肉之痛,但大庭廣眾之下受人恥笑,那兩人哪肯罷休,頓時哇哇叫著撲了上去。 公孫鳶出手如電,刷刷兩下,那兩人又各自捂著鼻子,疼痛不堪地蹲了下去。原來是被抽中了鼻子,兩人都是涕淚交加。 「對不住了兩位,我身在揚州,你們在漢州,原無瓜葛。今日我失手傷了二位,日後你們來揚州,我定盡地主之誼,向二位賠罪。」她說著,拋下兩個滿臉鼻涕眼淚的無賴,轉身走向門口。 那兩人哪肯罷休,惱羞成怒地撲上去,還要阻攔。 猛然間砰砰兩聲,那兩人被踢飛到牆角,頓時痛得哇哇大叫,再也爬不起來。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居然敢在蜀郡鬧事,丟盡了蜀郡人民的臉,當我這個捕頭不存在嗎?」義正詞嚴的一句呼喝,眾人頓時轟然叫好,朝著那個教訓惡少的人雀躍鼓掌,更有人大喊:「周少捕頭好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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