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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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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不在啊?就是曾與郭淑妃和同昌公主一起出城踏青的那位國子監禹宣禹學正呀!我們攔了車駕檢查,要不是禹學正幫我們說好話,郭淑妃和同昌公主一發怒,咱城門一群人都沒好果子吃!」 「哦哦!禹宣我聽說過……」 領頭橫了他一眼,將他口中呼之欲出的八卦堵回去,神色如常地對禹宣拱手。 禹宣也下馬還禮,說道:「這位姑娘我認識,是公主府中的侍女。如今公主薨逝,她被遣送出府而已。」 說著,他轉而看向滴翠,問:「你家雖在城郊,總也有段距離,怎麼也沒人護送?」 滴翠看著他清湛的雙眼,忽然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是在救她。 她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結結巴巴說道:「是……是啊,現在公主……公主沒了,府中亂成一團,哪還有人遣送我呢?」 「我與你順路,帶你走一程吧。」他說著,朝士兵們拱手告別,示意她上馬。 領頭的有些遲疑:「禹學正,這個……」 「怎麼了,查隊長還擔心我走不動,要借我一匹馬麼?」禹宣笑道,「不過我這回是回益州,這馬是有借無還的。」 他的笑容澄澈清透,簡直乾淨得令人自慚形穢。領頭士兵頓覺懷疑他是自己的不應該,趕緊打著哈哈說道:「禹學正與公主府來往……那個,甚密,你說的當然絕對沒問題了。不過這借馬可不行,馬匹都是有軍馬司火印的,我就是敢借,禹學正你也不敢騎呀,哈哈哈!」 禹宣微笑著輕拍馬頸,說:「既然如此,那我便告辭了。」 滴翠迷迷糊糊上了馬,直到走出一裡許,再沒有了那些士兵的身影,她才感覺到自己的一身冷汗,早已濕透了後背。 走到一個渡口邊,幾個人正在往船上裝載貨物。禹宣牽著馬停了下來,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她愣了愣,默默搖頭。 他示意她下馬,從包裹中取出兩緡錢和一套衣服給她,說:「衣服你將就先披著,總之不能穿這件綠衣了,錢我也帶得不多,就給你一半。你若與我在一起,容易被官府的人找到,還是坐了這船,能去哪裡,就去哪裡。」 她遲疑著,見他雙手捧著東西,一直放在自己面前,只能接過,低聲說:「多謝……恩人。」 他再不說話,收拾好包裹,翻身上馬,說:「路上小心,就此別過。」 她抱著東西站在渡口,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離去,終於忍不住叫他:「恩人,我想知道……您為什麼要救我?」 他停下了馬,回頭看著她。那雙清澈明淨的眼中,有薄薄的憂思與恍惚飄過。 但他終究還是掩去了所有愁思,只露出一絲微笑,說道:「我曾在大理寺門口,看見你抱著阿寶,溫柔小心的模樣。我想,這樣的女子,肯定不是壞人。希望日後,你也能這樣抱著自己孩子,好好活下去。」 她怔怔地仰頭看他,喉口哽住,微有艱澀:「可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有這樣的一天……」 「會有的,上天不會虧待好人。」 他說著,輕輕朝她點點頭,撥轉馬身而去。 她目送著他離去,強忍住眼淚,在竹林之中披上了他的衣服,踏上了那艘船。 船老大在催促客人登船,客商們東倒西歪抱著自己的貨物坐在甲板上,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婆婆熱情地招呼她坐在自己身邊。 滿滿當當的船吃了深深的水,搖搖晃晃地順著蘆葦蕩一路往前。 禹宣的衣服偏大許多,滴翠勉強攏住袖口與下擺,坐在船艙之內,將頭靠在竹篾編織的窗上。 船行水上,水面如同微微抖動的光滑絲綢。滴翠呆呆凝視著水面,一遍一遍地在心裡想著那些重要的人,和那些重要的事。 但無論如何,傷害她的人都已經受到懲罰,遮掩她的陰霾也已經漸漸消散。她想,她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為了張二哥,也為了她的父親。 像每個最普通的女人一樣,終有一日,她要與自己的愛人重逢,要抱著自己與愛人的孩子,在日光之下寧靜而從容,忘卻曾侵蝕過她的一切悲哀。 夔王府,枕流榭。 景毓回來稟報自己的任務:「王爺,那個呂滴翠……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李舒白微微皺眉,擱下手中筆問:「不是讓你從大理寺外就一直跟著她嗎?」 「是,但到了城門外時,她引起了別人的注意。奴婢正在想如何上去保護她,結果有個路過的人將她救下了。」景毓說道,「奴婢想起王爺的吩咐是護送她離開京城,又見她已經上船離開,便不再跟下去了。」 「嗯,夔王府可以幫她一時,但總不能管她一世,隨她去吧。」李舒白聽說她已脫險,便說道。 景毓應了一聲,卻沒有離開。李舒白見他這樣,明白他還有話說,便示意他說完。 「當時救了呂滴翠的那個人,是剛剛辭去職務的國子監學正禹宣。」 李舒白沉吟片刻,嗯了一聲,卻沒有其他反應。 景毓十分聰明地行禮:「奴婢告退。」 李舒白揚揚手,等他退下之後,他一個人坐在水榭之中,卻覺得四面水風侵襲,盡是灼熱。 他不覺站起來,沿著曲橋穿過荷花開遍的湖面,走向前院。 今日當值的景雎正坐在偏廳,一邊眉飛色舞地和對面的黃梓瑕說話,一邊和她一起剝蓮蓬吃。 「哎,崇古,我聽說你要跟王爺去蜀中了?蜀中可好啊,天府之國,聽說景色特別美呢!」 「嗯,估計很快就要出發了。」她托著下巴,望著外面的荷塘,輕聲說。她的目光望著空中虛無的一點,仿佛正在看著遙遠的,又近在咫尺的那個人。 李舒白在窗外看著她,想起說好要在益州等待她的禹宣。 禹宣。 一個頗有點複雜,不知該如何形容的人。 他有殺人嫌疑,或許與她父母之死有關,可他又心地純善,對幼童孤女施以援手,從不留名求報;他孤兒出身自強不息,可他又自甘墮落,與郭淑妃這樣的女人都敢有糾葛。若說他喜歡黃梓瑕,為何要將她的情書作為罪證上呈,並一意認為她是兇手;若說他恨她,又為何真的拋棄自己的前途,回益州等待她回去洗雪冤屈? 黃梓瑕與景雎已經看見他了,趕緊站起走出,聽候他吩咐。 他示意她跟上,兩人一起沿著荷塘邊的柳蔭走著。 荷風徐來,卷起他們的衣服下擺,偶爾輕微觸碰在一起,卻又立即分開了。 李舒白停下了腳步,站在柳蔭下望著近處一朵開得正好的紅蓮,終於還是撇開了那個念頭,沒有說禹宣的事情。 「有個東西,我想給你看一看。」他說著,帶著她向語冰閣走去。 這裡是暖閣,如今天氣炎熱,他已經不住在這裡。兩人走進去時,裡面悶熱的氣息,讓他們都瞬間想到了同昌公主的那個庫房。 李舒白從櫃子中取出那個九宮格盒子打開,又打開如同木蓮般的內盒,將裡面那張符咒拿出來,遞到她的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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