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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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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口口聲聲說你在公主府有個女兒,然則府內上下所有人,沒有一個人手腕上有你所說的胎記,你又如何證明?」 錢關索呆呆地跪在那裡,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就跟抽搐似的。黃梓瑕覺得他這模樣,覺得又可憐又悲苦,不由得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將臉轉開不忍心再看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見到了我的女兒哪!她隔著屏風把手伸給我看了,真的!粉青色的胎記,跟只小兔子似的,她不是杏兒她還能是誰啊?我真的見到我女兒了啊……」 他又像追問,又像辯解的話語,被崔純湛的驚堂木拍斷:「錢關索!本官問你,你夥同魏喜敏盜取了公主府的珍寶之後,為何又要殺害公主?當時公主在人群中看見你手中的九鸞釵之後,你如何將她殺害?趕快給本官從實招來!」 錢關索已經被嚇得魂都丟了,翻來覆去只是搖頭:「沒有!真的沒有,我沒殺人,我女兒在公主府中的……」 大理寺評事輕咳一聲,說道:「犯人證據確鑿,抵死不招,崔少卿,看來不動大刑,他是不肯招認了!」 「嗯,拖下去先杖責二十!」崔純湛說著,抽出一支令簽,向著堂下丟去。 周子秦跳起來,撲過去就要抓那支籤子。可惜終究還是遲了一步,令簽落地,身後衙役抓住錢關索,將他拖了下去。 周子秦撲得太快,腳跟絆到身後的椅子,他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椅子也應聲倒地,周圍排立的衙役們頓時驚散開,堂上一片混亂。 崔純湛皺眉問:「子秦,你幹什麼?」 「崔少卿。」黃梓瑕站起來,對他拱手行禮,「此案少卿雖已在審理,但皇上曾讓我與子秦也參與此事,所以,有些許事情想與少卿商量一二,您看是否可以借一步說話?」 崔純湛聽了聽旁邊傳來的錢關索的哀嚎,又看看堂上隊形散亂的衙役們,便說:「行,我們到後堂來說,讓他們先休整一下。」 三人到後堂坐下,僕從奉茶完畢,崔純湛趕緊問:「是有什麼事?」 黃梓瑕問:「崔少卿真的覺得,錢關索是此案真凶嗎?」 崔純湛皺眉道:「以目前來看,他嫌疑很大,不是麼?他送了魏喜敏那麼貴重的香料,魏喜敏去找他的當晚失蹤,第二日便被燒死了;那個孫癩子必定是同夥或者發現了他罪行,被他殺了,又找個時間說自己湊巧酒後發現了屍體;還有,他既然能偷取公主府庫房內的金蟾,必定就能偷取同在庫房的九鸞釵,而那個九鸞釵,就是殺害公主的兇器,再加上旁邊還有可供他逃遁的水道,據說前幾日他還去那個水道口親自看人疏通……」 黃梓瑕問:「然而,若說魏喜敏的死是因為和錢關索一起盜取金蟾,然後被錢關索殺人滅口,但九鸞釵被盜,又是在魏喜敏死後,那時他沒有了內應,又如何再度竊取呢?」 崔純湛皺眉,露出思索的神情,許久,才說:「或許是他提過的那個廚娘?」 黃梓瑕無奈搖頭:「崔少卿,魏喜敏是公主身邊人,說他竊取或許還能有機會,但廚娘日日在膳房之中,連上棲雲閣的機會都沒有,哪有辦法竊取九鸞釵?」 「但楊公公不能否認,那個錢關索與此案關係重大,尤其是三個案件都關聯甚深——哦,還有!駙馬出事的那匹馬,就是他轉手給京城防衛司的!你說一個人身上有這麼多疑點,還有可能是清白的嗎?」崔純湛歎了口氣,又湊近他們,低聲說,「何況,你也知道皇上對同昌公主最為疼愛,簡直是如珠似玉的寵溺。如今公主死了,別說大理寺、刑部、禦史台等三法司,就連京城諸衛、兩衙、十軍,誰能脫得了干係?太醫已經被當場杖斃了數人,聽說皇上要連他們的數百家人都連坐,你說,公主是兇手一擊即死的,太醫們可不冤枉麼?如今再不給皇上從速抓住犯人,哪個衙門能頂得住這場雷霆震怒?」 黃梓瑕微微皺眉,周子秦趕緊問:「那麼,以崔少卿看來,呂滴翠和錢關索,誰的嫌疑大一些?」 「子秦,你說笑呢,跟錢關索一比,呂滴翠那點嫌疑簡直就是不值一提。要不是她自己來投案自首時簽了案宗,現在立馬釋放都可以!」 周子秦略感欣慰,又說:「崔少卿,其實我感覺啊,這個錢老闆的案子,還是得慎重一點,你覺得呢?畢竟,這可是人命關天啊……」 崔純湛一臉為難,但還是勉強點了點頭,說:「你放心吧,好歹我身為大理寺少卿,該慎重的時候,我還是會……」 話音未落,後面有人跑進來,叫道:「少卿,崔少卿!」 崔純湛皺眉,看著喜形於色奔進來的大理寺正,問:「怎麼回事?」 「剛剛接到的消息,孫癩子家下面,正有一條水道通過!」 「哦?真的?」崔純湛頓時驚喜地站了起來,「錢關索知道這條水道麼?」 「知道!就在案發前幾日,京城清理水道,錢關索手下的那幾個工役去清理了那邊,而且,當時錢關索也去現場觀看了!」 「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證據又多一條!」崔純湛得意地回頭看黃梓瑕和周子秦,「你們看,這錢關索果然就是殺人兇手沒錯!他借助那條水道,爬到孫癩子那個密不透風的房子中殺了人,又悄悄從水道下去。等到聚集了眾人,他再帶著人進屋內去,製造了自己不在場的證據!」 周子秦皺眉道:「崔大人,孫癩子剛死的時候,我曾去看過現場,他家的地十分平整,看來並沒有人從下水道上下的痕跡……」 崔純湛聞言皺眉,但很快便釋然道:「哎,所以他才要在時候糾集那麼多人前去跟自己一起目擊孫癩子的死啊!因為人一多,孫癩子家被翻過的泥地,不就可以被踩平了,湮沒證據嗎?這人心思如此縝密,真是狡猾之至!」 「可是……還是說不通啊……」周子秦還想說什麼,崔純湛已經抬手止住他的話,向著前堂走去:「子秦,楊公公,此事我已大致有數,你們二位大可不必再操心了,交給我就是,明日我便能將此案審查個水落石出了!」 回到夔王府,夜色已深,但黃梓瑕還是先去見了李舒白,將大理寺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李舒白聽了,不由得失笑:「我明日去問問崔純湛,這個犯人既然這麼縝密狡猾,又怎麼會竊取了公主府的金蟾之後,在官府前去問話時喜孜孜地拿出來炫耀?」 「但皇上對此事極為關切,此時若能火速結案,各衙門都能松一口氣,由此來說,能迅速推出一個替死鬼,而且還是各方面疑點都彙聚一身的替死鬼,也不失為官場中一個慣常的選擇。」黃梓瑕皺眉道。 李舒白沉吟不語,許久,才說:「而且,早日結案的話,你也能早日與我一起踏上回蜀之路,對於你自己來說,也是一個較好的選擇——畢竟,有些證據會隨著時間的湮滅而消亡,你要洗雪自己的冤屈,還是越快越好。」 「難道王爺也認為,此案讓錢關索作為替死鬼,是目前最好的結局?」 「當然不是。」李舒白用手指輕彈著小紅魚的琉璃瓶,說道,「依我看來,最好的結局,應該是找一個無父無母又無子女的惡人——天底下這樣的人很多,可惜皇上卻不會相信,不是嗎?」 黃梓瑕輕聲說道:「錢關索……雖然貪財又怯懦,卻並不算壞人。」 「可那又怎麼樣?你總得找個人向皇上交代。這一次的案件,你和我都心知肚明,先後死去的三個人,魏喜敏,孫癩子,同昌公主,有男有女,貴賤不同,但全都與呂滴翠受辱一事有關——所以這個案件能圈定的嫌疑人,目前來看,嫌疑最大的三個,就是呂滴翠,張行英,呂至元。」李舒白毫不留情說道,「不管你自欺欺人也好,感情上有成見也好,你都不得不承認,最大的嫌疑人,是張行英。」 黃梓瑕被他一口說中始終壓在心上的這一樁事,一時無法反映。許久,她才默然點頭,說:「是,我知道。」 李舒白將目光從小魚的身上收回,落在她的面容上,那雙銳利的眼也微微眯了起來:「若兇手真的是他,我倒很欣賞。畢竟無論誰站在他的立場上,都不能無動於衷。只是有些人敢想而不敢做,有些人能去做卻不能做得這麼好。而這三樁案件若是張行英做的,我可真對他刮目相看。」 黃梓瑕看著他不加掩飾的讚賞,低聲問:「那麼,若真的是他犯案,王爺能保得他的性命麼?」 李舒白微微皺眉,說:「同昌公主死之前,可以。但如今這樣的局面,難說。」 黃梓瑕默然點頭,說:「是,殺人償命,自古皆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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