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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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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蘊笑道:「不知第一位是誰呢?」 「當然是張二哥的那位未過門媳婦啦,她簡直是廚中女聖手啊!」周子秦誇張地大嚷。 王蘊笑道:「真的假的,連酒樓裡幾十年的大師傅都比不上一個小姑娘?」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認為的,昭王、鄂王都如此說。崇古,你說呢?」 「嗯,比如木槿花,阿荻姑娘定然會一朵朵摘掉花萼,去掉殘敗的花瓣,但酒樓裡可能會讓人先備下,到用時才抓一把花瓣隨手撒進去,可能有許多花瓣已經不新鮮。從這方面來說,自然是阿荻姑娘做的更勝一籌。」 黃梓瑕點頭表示同意,但就在這一刻,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一件事,讓她整個人忽然呆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來,那一日在張行英家中,他們喝著木槿花湯時,鄂王看見那幅奇怪的畫,他當時那種奇異的神情,到現在想來,都讓人覺得不對勁。 而她想著那幅畫上的內容,卻更覺得,心口巨震。 畫上三團塗鴉,第一團,是一個人被天雷擊中焚燒而死的模樣;第二團,是一個人死在重重圍困的鐵籠之中…… 不偏不倚,和這個案件中,那兩件凶案的手法,幾乎一模一樣—— 這難道,只是巧合? 而第三個,被空中降下的鸞鳳啄死的那個人,又預示著什麼? 鸞鳳…… 黃梓瑕的腦海中,不知為何,迅速浮現出同昌公主的身影。 她站在高臺之上,述說著自己的夢境。她說,南齊淑妃潘玉兒,來夢中討還她的九鸞釵。 九鸞釵……死於九鸞釵之下的人。 黃梓瑕坐在馬背上,只是一刹那的恍惚,卻已經感覺到自己背後一陣冷汗沁出,讓她簡直無法坐直身體。 「崇古,你怎麼了?」王蘊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因為她搖搖欲墜的身影,他抓住了她的馬韁,幫她穩住那拂沙。 黃梓瑕定了定神,揮開了自己不祥的聯想,說:「沒什麼……天真的有點黑了,一下子竟看不清面前的路了。」 她抬起頭,前方是不高的坊牆,坊門口懸掛著兩個已經褪色的燈籠,上面寫著大寧兩個字。 三人在大寧坊下了馬,周子秦見王蘊也跟進來了,有點詫異:「王兄……今夜不需要巡視各坊了?」 「長安這麼大的地方,要都是我一個人去,那不是早晚累死了?」王蘊笑道,「其實我平時也大都是稍微轉幾圈就回去。今日正好遇上你們了,我還沒看過公人查案呢,正好開開眼界。」 「屍體早就被抬去義莊了,還有什麼眼界好開?下次有機會,我驗個屍體給你看。」周子秦一邊說著,一邊向守坊的老兵們出示了李舒白給他們出的字條,帶著他們向孫癩子的房子走去。 「孫癩子這混賬原名孫富昌,因為一身爛瘡,滿頭癩痢,所以人人叫他孫癩子。他沒有兄弟姐妹,族人與他往來稀少,加上父母前幾年相繼去世了,如今孤身一人住在大寧坊西北角的破落院子裡。」 周子秦帶著他們靠坊牆走,西北角一排狹窄小平房,其中一間沒有上鎖,貼著官府封條。 周子秦伸手小心地把封條揭下,他幹這事顯然不是一次兩次了,整張封條揭下來完整無缺。他把門推開,屋內久閉,裡面一股黴臭夾雜著腐臭再加上其他各種亂七八糟的味道,熏人欲嘔。 周子秦有備而來,早已取出兩塊灑了薑蒜醋汁的布條,給了黃梓瑕和王蘊各一個,捏著自己的鼻子說:「這什麼怪味兒啊……臭氣也就算了,還夾雜著說不出的一股齟齬,簡直是比臭氣還臭!」 王蘊蒙著那種布,臉上的表情也自難受,顯然他不習慣這種味道,於是便解下來,說:「我就不佔用你的東西了,這個還是給……」 話音未落,他默默地停下了,遲疑了一下,又把布蒙回去了,隔著布,他含糊地說:「子秦,崇古,你們真是不易。臭氣加上香氣,確是比單純的臭氣更難聞的東西。」 周子秦詫異地問:「什麼香氣?」 「你沒聞見嗎?」王蘊微皺眉頭,即使蒙著布,手也不自覺地在鼻前揮了兩下,「零陵香。」 黃梓瑕愕然問:「這破屋子中……有零陵香?」她未進屋就蒙上了口鼻,所以未曾聞到過。 「對,零陵香。」他十分肯定地說,「雖然已經很淡,而且混雜著各種臭氣,但我對於香道頗有心得,絕對不會辨認錯。」 周子秦皺眉道:「零陵香十分名貴,怎麼會出現在這樣一間破房子中?」 「是很奇怪,但我應該不會出錯。」王蘊肯定地說。 黃梓瑕一邊聽著,一邊提著燈籠,四下打量這間屋子。 果然和周子秦所說的一樣,這是一間十分破敗的黃土屋,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進門迎面便是一張堆滿淩亂東西的矮床,差不多正對著大門放著。屋內連張桌子也沒有,左邊角落打了一眼灶,灶上兩三個缺口瓦罐,旁邊堆著散亂的柴火,破米缸。右邊有一張破胡凳靠牆放著,前面一個兩尺長的矮幾,上面也是堆滿了各種破爛。 黃梓瑕先把灶間的灰扒了一遍,沒發現零陵香的餘燼,便又過去把矮幾上的東西檢視了一遍,大不了就是提籃火石之類的日常用品,大都落滿了灰塵。 她又走到床邊,蹲下來查看。因屋內東西擠佔,這張床十分狹窄,差不多就門板那麼大。可這門板大的床上,居然還堆了不少東西,幾件破衣爛衫,一把鏽跡斑斑的剪刀,一把磨刀石,兩紮黃表紙,一個水葫蘆。 床前地上,七零八落地散著幾件東西,木枕、一塊摔碎的黑瓦當、幹荷葉包著的幾團艾絨等。 她正看著,後面裡正已經過來了,臉上眼屎還沒擦乾淨,對著他們點頭哈腰:「三位官爺,剛剛不是官差們查完剛走嗎,怎麼大半夜的又勞煩三位來查探……」 周子秦理直氣壯地拍拍胸口:「我們食君祿忠君事,盡忠職守,秉公辦事,深更半夜怎麼了?哪裡有屍體……不,冤案,哪裡就有我們!」 裡正肅然起敬,趕緊向他行禮:「是,是!」 黃梓瑕無奈地看了周子秦一眼,指著床上的東西問裡正:「老丈,您知道他床上這些東西都是什麼嗎?」 裡正轉頭一看,一臉晦氣:「知道,還不就是那些麼。」 「那些?」周子秦趕緊問。 「他之前不是犯下一樁臭名昭著的破事嗎?後來不知怎麼的,居然也沒被追究,他還日日洋洋得意對人炫耀,真是本坊的臉都被他丟光了!直到前幾天薦福寺裡起火,燒死了一個公主府的宦官,他才慌了,怕自己也遭受天譴,於是就病急亂投醫,到處去弄什麼辟邪的東西。官爺您看啊,這個是浸了黑狗血的瓦當,這個是噴了符水的黃表紙。還有這個,是拿來防身的剪刀……還有著牆上,你們看!」 裡正把手中的燈光舉高,他們看到牆上貼著好幾張亂七八糟的符咒與字畫,也不知哪兒撿來的,有新有舊,有道家的,也有佛家的。窗邊掛著慈航普度的木牌子,門上釘著目連救母的小鐵匾,床頭貼的居然是送子觀音的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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