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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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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蘊卻催馬趕上她,他就在她身後半個馬身,以至於,在這樣的喧嘩聲中,都能聽見他壓低的聲音,自她的身後傳來:「聽說我的未婚妻黃梓瑕,擊鞠技藝在蜀地無人能及。」 黃梓瑕頓了頓,勒住了馬韁。 叫好聲響起,張行英那一球,毫無懸念地擊入了球門。 王蘊仿佛沒看見場上的勝負。他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平靜得幾乎有點冰冷,「你看,球場這麼混亂,要發生一點情況實在太簡單。只要我一不小心,打散你的頭髮,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她汗濕的頭髮粘在臉上,抹的那一層黃粉已經被汗水沖得不太均勻,看起來像是滿臉灰塵,卻也能依稀讓人看見底下細緻光滑的肌膚。 「……或者不小心,將你的外衣弄破了呢?」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黃梓瑕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回頭看著他,勉強說:「恕奴婢愚鈍,不知道王都尉在說什麼。」 他沒有理她,只直直地盯著她,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王家到底虧欠了什麼……」王蘊緩緩放下手中球杖,一字一頓地問,「以至於,黃梓瑕寧可殺了全家,也不願意嫁給我?」 有兩三匹馬從他們身邊越過,又一輪進攻與回防開始。 周子秦大喊:「崇古,快點回防啊!」 昭王李汭笑道:「王蘊,你不會還威逼利誘崇古不許贏球吧,你看他臉色這麼難看。」 王蘊轉頭對他高聲笑道:「怎麼會,我是看她球技這麼高超,想約她私下切磋切磋。」 他轉頭看她,刻意壓低的聲音,只有她一人聽見:「今晚酉時,請你過府一敘。」 黃梓瑕勒著那拂沙韁繩的手不自覺地收緊,韁繩在她的手掌上勒出深深一條泛白痕跡。 他的目光挑釁地看著她,手中的球杆斜斜指著地面。 終於,她咬住下唇,微一點頭。 王蘊唇角微揚,冰冷的一絲笑意,隨即撥轉馬頭,轉身離去。 李舒白站起來,對發令官示意。 場上眾人正不知為什麼要停下,卻見李舒白朝著黃梓瑕勾勾手指。 她縱馬奔向他。在炎炎夏日中一場球賽打到現在,她胸口急劇起伏,汗如雨下。她畢竟是個女子,體力比不得男人,已經十分疲憊。 早已換好紅色擊鞠服的李舒白叫人牽過滌惡,飛身上馬,說:「換人。」 黃梓瑕頓時愕然。 李舒白看也不看她,只瞥了緊張看著這邊的張行英一眼,聲音冷淡:「就這體質,還敢逞強。」 黃梓瑕默然無語,仰頭看著坐在馬上的他,將手中的球杖遞給他。 強烈陽光的背後,他的面容在逆光裡看不清晰,只剩得一雙眼睛熠熠如星。她聽到他的聲音,不輕不重滑過她的耳畔:「幫助被我趕出去的人,待會兒,你最好給我個交代。」 黃梓瑕只覺得心口猛地一跳,而滌惡已經急不可耐,沖進了擊鞠場。 夔王李舒白一上場,局勢自然大變。原本膠著的比分瞬間拉開,王蘊與駙馬聯手亦擋不住他。 滌惡彪悍無比,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在場上衝突,彌漫的煙塵之中,只見一襲紅衣的李舒白揮杆,進球傳球瀟灑利落,縱橫馳騁間不留半點情面。 王蘊苦笑著與韋保衡商量說:「夔王氣勢太盛了,無論如何也要先截下他一球,先挫一挫他的銳氣,我們這邊才有機會。」 韋保衡點頭,兩人一左一右夾攻,招呼其餘三人趕上,企圖阻截住李舒白的來勢。 李舒白被五人圍住,依然無動於衷,只回頭看了一眼昭王以示呼應,球杆微動,馬球被他精准地自五匹馬亂踏的二十只腳之間撥出,直奔向昭王。 「搶球!」韋保衡大吼,正要追擊,卻見李舒白翻身而下,只用一隻腳尖勾住馬蹬,身子如燕子般輕輕巧巧探出,手中球杖一揮,不偏不倚截下了韋保衡揮到半途的球杖,順勢一帶,韋保衡的球杖反而一轉,將球轉向了前方。 球被帶離了方向,與王蘊的馬頭堪堪擦過,直飛向前方正在縱馬飛奔的張行英。 張行英控馬靈活,應變飛快,居然在千鈞一髮之際揮杆停球,將那一個球送進了球門之中。 「好啊!四弟平時不愛擊鞠的,原來深藏不露!還有那個進球的小夥子,反應挺靈敏的,身手不錯!」皇帝擊節讚賞。 同昌公主已經呼的一聲站了起來,站在休息處對著駙馬韋保衡叫了一聲:「阿韋!」 韋保衡趕緊下了馬,跨出場地朝她奔來。 同昌公主卻又重新坐回椅上了,只抬眼皮看他一眼:「平常不是天天誇自己擊鞠厲害嗎?今日我算見識了。」 韋保衡被罵得訕訕的,只能賠笑:「公主說的是,我今日是打得不行……」 「公主侄女,你看不出來,阿韋這是怕在皇上面前失了我們的面子,所以才留了餘力嗎?」昭王過來喝水,笑著過來打圓場,「行啦,男人們打球,你坐著看就好,嘴皮子動多了沾塵土,你說是不?」 同昌公主沒好氣地看他一眼,語氣輕慢:「是,九叔您也請對駙馬手下留情。」 場上人都下馬休息,把馬匹丟在場上。滌惡精力充沛,凶巴巴地到處挑釁其他馬,搞得眾馬都只敢龜縮在一角,眾人都是大笑,連剛剛輸球的都忘記鬱悶了。 黃梓瑕幫著眾人端茶倒水,一轉頭看見駙馬韋保衡低頭看地,在彌漫的煙塵與熾熱的陽光下,他的臉色鐵青,因強自咬緊牙關,使下巴緊繃,露出一個扭曲的弧度。 汗水順著他的面容滑下,讓黃梓瑕以為這一瞬間他會再難抑制,誰知就在那滴汗水落在他手背上之時,他抬起手用力甩開了那滴汗,而臉上的可怕表情也像是被遠遠甩開了,又露出那種慣常的笑容,接過她手中的茶杯,說:「多謝。你打得著實不錯。」 「崇古確實厲害。」鄂王也笑道。 周子秦說:「以後每天早上跟我沿著曲江池跑一圈,保准你一年後打遍長安無敵手!」 李舒白平淡地說:「她沒空。」 原本熱鬧的氣氛,被他一句話弄得頓時冷了下來,眾人都默然各自喝茶去了。只有周子秦還在那裡想挽回氣氛:「哈哈哈,當然,就算再怎麼樣,也還是比不上夔王爺……」 沒人理他。 一群人休息了一盞茶時間,昭王號召眾人:「繼續繼續。」 眾人各自上馬,發令官手中紅旗飛舞,長嘶聲中,馬蹄響起,數匹馬正急沖向對方場地時,忽然有一匹馬痛嘶一聲,前蹄一折便倒在了地上。 正是駙馬韋保衡的那一匹黑馬,在奔跑之間轟然倒地。騎在馬上的韋保衡猝不及防,被馬帶著重重摔向泥地。幸好他身手靈敏,反應極快,在撲倒在地的瞬間已經蜷起身體,向前接連兩三個翻滾,卸去了力量,才保住了骨頭。 全場大嘩,同昌公主跳了起來,直奔向馬球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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