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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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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的時候,已經只剩了大姐江橫波,據說其他五人幾年間或嫁人、或離開了。但憶娘偶爾提起,說當初若不是雲韶六女,自己也不可能逃離那個幫她贖身的客商家。客商的大房似乎想將她轉賣掉,幸好雲韶苑的姐妹們憐惜她的才華,盡力與大房周旋,才幫她贖身出來。只是可惜,她們嫁人後只是偶爾零星有信件來往,除大姐江橫波和三姐蘭黛之外,我沒有見過她們任何人,可她們雖然在煙花中頗有名氣,但畢竟是歌舞伎出身,我想……若說能嫁給什麼高門大戶人家,似乎也不容易。」 黃梓瑕默默點頭,雖然並不能確定委託憶娘的人是不是雲韶六女中的一個,但好歹是條線索。 「對了陳娘,既然你是從雲韶苑來的,那麼你是否認識錦奴?」黃梓瑕想起一事,趕緊問。 陳念娘道:「當然認識。我上次能在各位王爺面前獻技,也都是多虧錦奴從中牽線,不然怎麼能見到貴人呢?」 「請你多和我說說錦奴的事情。」黃梓瑕趕緊拉住她的手,問,「比如說,她以前的生活,和什麼人交好,或者……身邊的姐妹之類的。」 陳念娘仔細回憶著,微皺眉頭:「在揚州時,雲韶苑歌舞伎人不少,不過我與錦奴擅長的琴與琵琶都是冰弦閣的,所以平時偶有見面,但其實也不過是點頭之交而已。她當年在揚州時,技藝在年輕一輩中是十分出眾的,人長得好,又喜歡赴宴冶遊,在揚州是個出名的歡場人兒,交往的富家紈絝和官宦子弟不計其數,但交惡的人卻似乎沒有。你或許也知道的,錦奴雖然生活放浪,可她本性是挺不錯的,場面上轉得開,待人也是熱心腸。這次我流落京城,她不過在街上經過時看到我,就趕緊從昭王的車上跳下來跟我敘舊,知道我的困境後,又立即幫我找了客店住下,幫付了多日房租。我看她在教坊應該也是會做人的,至於揚州或這邊的姐妹,我倒不知道了。」 黃梓瑕只能又找些不甚重要的事情來問:「我聽說,她的師父叫梅挽致,是雲韶六女之一?」 「這個我聽說過。梅挽致當年在雲韶苑中奉為器樂魁首,她將五歲的錦奴撿回家之後,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後來梅挽致生了女兒雪色之後,大家都說她對雪色都沒有錦奴這麼好呢。」 「雪色……血色?」黃梓瑕口中念叨著這兩個字,忽然在瞬間,有一道電光在她面前閃過,讓她整個大腦一道冰冷,又一道灼熱。 十 無形無聲 陳念娘卻未曾察覺,只說:「是啊,雪色。梅挽致嫁的丈夫是個姓程的畫師,人長得極好,畫也是十分出色,但內心底總與世人不同。一般我們取名字,總是花兒燕兒之類的,可他卻給女兒取名雪色,許多人聽成『血色』,暗地只能替梅挽致那個漂亮女兒苦笑。」 黃梓瑕覺得自己眼前有些迷霧漸漸散開了,讓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陳念娘的手,急切地說:「陳娘,那麼梅挽致那個女兒雪色,如今怎麼樣了?」 陳念娘十分詫異地看著她,顯然不知道為什麼談論著錦奴時,忽然她又想知道雪色的事情。但她也只順著她的追問,娓娓道來:「梅挽致的這個女兒,可說是命運多舛。她的母親在她五歲未到時便去世了,她的父親帶著她回到了柳州老家,但又沒有什麼謀生本事,畫畫畢竟也不能糊口,貧病交加中在她十來歲時便撒手人寰,家族中那些虎視眈眈的親戚立即便強奪了他的房產,只餘下雪色在族中無立足之地,備受欺淩。後來是雲韶六女中其餘幾位知道了她的遭遇,才讓她過來揚州投靠。她來時我已經在雲韶苑,只看到個十三歲的孩子,肮髒瘦弱,可居然真的能千里迢迢來到揚州,當時所有人都是淚如雨下,說當年梅挽致繁花簇錦,瑰麗華美,沒想到剩下一個女兒卻如此遭遇……」 「那現在雪色又在何處呢?」 「蘭黛將她接到蒲州去了,我和憶娘都只見過那一面。」 「嗯……她會彈琴麼?」 「這倒不知。她母親當年琵琶絕妙,但雪色過來時畢竟年紀已大,過了最好時機了。大家都歎息說,梅挽致當年的風華絕代是傳不下來了。」 「梅挽致是個大美人吧?」黃梓瑕又問。 「我未曾見過,不過聽說是絕色美人!」陳念娘以毋庸置疑的口氣說,「即使過了這麼多年,雲韶苑中日日少不了出色的美人,雪色也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但憶娘總是說,雪色遠不如其母。若論起美貌,唯有梅挽致才是豔華灼灼,光彩逼人——所謂的唯有牡丹真國色,只有她當得起。」 「嗯,我也聽錦奴說過,她說她的師傅是傾世美人。」 「梅挽致去世的時候,錦奴不過十來歲,但我也始終聽她念著師傅,不僅是梅挽致將五歲的她從路上撿回來,救了她一命,錦奴對梅挽致是真的崇敬膜拜。聽說她離開雲韶苑上京時,特意抱著琵琶拜倒在梅挽致的畫像前,跪了足有半個時辰。」 「那,雪色或者梅挽致有畫像嗎?」黃梓瑕問。 「梅挽致有的,她的丈夫便是個畫師,據說出身貧寒,但才華極高。當年他替雲韶六女畫過一幅遊春圖,其上有六人的模樣,就收藏在蘭黛那裡。」 黃梓瑕默默點頭,又問:「那畫像,是否我可以借來看一看?」 陳念娘說:「這倒不難,蘭黛如今也已經離開揚州了,她走時曾給我們留過一個蒲州的地址,我寫信讓雪色將畫卷送過來,也不過一兩日時間。」 黃梓瑕驚喜道:「是嗎?那太好了,如果雪色能親自將畫送過來,我想,或許此事會有很大的進展。」 「嗯,我今天就給蘭黛寫信。」 「多謝陳娘了!」 「揚州,歌舞伎院……」 回到王府,李舒白聽了她的轉述,略有皺眉:「怎麼會牽涉到這麼久之前、這麼遠地方的事情?」 「我也未曾料到。」黃梓瑕只好這樣說,「但從種種跡象來看,似乎真的會有關聯。」 他們說著案情,順著水上曲橋慢慢走向淨庾堂。李舒白一直不喜歡很多人跟著自己小心伺候,所以一干侍衛宦官只在後面遠遠跟著,只有黃梓瑕和他一起走在橋上。 回首岸上林間,一盞盞宮燈已經點亮,燈光和月亮、銀河一起映照在緩緩波動的水面上,閃閃爍爍,兩人如行星月之中。 兩人都不由自主佇足立在橋上,看著水面的蒼茫光亮。夜風已經逐漸溫暖,暮春初夏時節,最是宜人愜意。 李舒白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後一步之遙的黃梓瑕,見她的雙眼在此時的星月波光之中閃爍明亮,不由自主地目光停了一瞬。 正在此時,岸上一陣雜遝的腳步聲忽然打亂了此時的靜謐。有人疾步奔上橋,大喊:「夔王爺!夔王爺!」 李舒白將目光轉向來人,見侍衛們已經將那個人攔在了岸上,便轉身走向岸邊,見燈光之下,惶急地站在橋頭的人,正是周子秦。 李舒白示意侍衛們讓周子秦過來,他轉身往長橋上的亭子走去,在亭中坐下,示意惶急的周子秦坐下,問:「出什麼事了?」 周子秦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神情惶惑地握緊自己的雙拳,欲言又止。 李舒白微微皺眉,問:「到底是什麼事?」 「我……我可能……」周子秦說著,蒼白而毫無血色的嘴唇一直在顫抖,他抬眼看看李舒白,又看看黃梓瑕,許久,才用力擠出幾個依稀可辨的字,「可能……殺人了。」 李舒白微微揚眉,問:「可能?」 「就是……就是我一時也說不清楚,這事,崇古也知道的,我真的沒有要殺他們!」 黃梓瑕詫異看著周子秦,問:「怎麼會與我有關?」 「因為,死的人就是昨天晚上,我送過東西給他們吃的那幾個乞丐!」 周子秦話一出口,黃梓瑕就「啊」了一聲,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是昨晚那幾個?」 李舒白瞥了她一眼,沉聲說:「子秦,把來龍去脈說仔細點。」 「嗯。」周子秦緊張地回想著,顫聲說,「昨晚崔大人說請我們在在綴錦樓喝酒,我聽說王爺身邊破了四方案的那個公公也來了,就想應該是崇古,於是就過去吃飯了……然後吃完飯後,我看桌上有幾個菜都沒怎麼動筷,就把我們吃剩下的飯菜打包好給那幾個乞丐……以前,我也經常這樣的,從來沒出過什麼問題。」 黃梓瑕點頭,表示他說的沒有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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