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誅顏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不一會兒,一切打理妥當,我帶了飛羽又去找青冥。進屋時,見門虛掩著,便直接推門而入,正看見盤膝打坐的青冥雙眼突睜,吐了口血。

  「你這是怎麼了?」我急急迎上去。青冥一見是我,一面喝斥我止步,一面艱難道:「不……礙事。」

  會沒事麼?我想到古痕說過的,青冥患有怪疾,莫非他吐血就是因怪疾所致?「說實話,青冥,別再騙我了。」青冥抹掉口角的血跡,「真的沒什麼,只是練功不慎的緣故。」

  我叫起來,「練功不慎?你被『天鬼神功』反噬了?」青冥有絲訝異,不過他沒反駁我的話,看來我是說對了。我不禁搖頭,青冥啊青冥,你明明是個重情重意的人,為何偏偏要練什麼絕情絕義之人才能練的武功?何苦啊?

  「你就不能不練那個『天鬼神功』嗎?」我實在不解。

  青冥與我對視,沉默良久,仿佛正在躊躇什麼,再開口時,似乎已下了很大決心,他隔空點了飛羽的昏睡穴,飛羽順勢到靠在我身上,我將她緩緩放下。青冥緊接著一掌橫掃,掌風過處,門便關了。我心中「咯噔」一下,青冥道:「你不是想要一個解釋麼?坐下吧,是你該知道一切的時候了。」

  看到青冥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我腦海中有一個警鈴在響,好像在警告我千萬別聽,一定不是好事。可我還是抵制不了真相的誘惑,乖乖的坐了下來。青冥運功順了順氣,停了一刻,也許在構思該從哪裡說起,該如何措辭。

  感覺到我的不安,青冥緩了緩了氣氛,「就先說我練『天鬼神功』的緣由吧。」

  「我練『天鬼神功』並不是為了天下無敵,」我斜眸瞟向青冥,他淡淡的回看我,「練此功只為了有朝一日,我能徹底擺脫『他』的控制。」

  「他?他是誰?」

  「他,我……」青冥有些不知該如何措辭,「我不知我說的你能否理解,但……希望你能明白,他,是另一個我,但又不是這個我,在我的身體裡,還有一個人,他與我不同,他做一些我從不做的事,說一些我從不說的話……」

  「什麼!」我叫起來,觸到青冥尷尬難堪的眼神,我清楚我的反應傷害了他。我急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些驚訝。」照青冥的說法,我能不驚訝麼?他所謂的「他」,那個他身體裡的另一個人的存在。這,說明青冥患有人格分裂症,分裂樣人格障礙即平常所說的雙重人格。

  我不會以為他也和我曾經一樣,是「鬼上身」。因為我有這樣的醫學常識,記得我在同宿舍一妹妹的論文中看到過一個數據,1975年著名的精神病學家羅遜特曾指出這種患有人格分裂症類型的人約占正常人群的7.5%,且男性多於女性。這一數據顯示的比例是較高的,而同時,青冥被穆蘭救出之前,曾遭受過長期非人的虐待與折磨,臨床分析顯示,這種人患有人格分裂症的可能性極高。

  天,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驚愕而非鄙視。「他就是你的怪疾麼?」我努力輕柔的問青冥,青冥錯愕的看著我,隨後點了點頭,「你能……嗯……明白?」

  「我能,我能明白……」難怪古痕總不願說青冥患了何怪疾,這要說出去,常人就算不當青冥是妖怪也會認為他撞邪了。

  「那你何時知道『他』的存在?」

  苦笑一聲,青冥答道:「不久,三四年前吧,當我莫名其妙的做了許多荒唐事後,當『他』的力量已足以與我抗衡後,『他』讓我知道了『他』的存在。當然,古痕比我更早知道『他』的存在。」我想也是,古痕要紅夫人建藥莊為青冥練藥,並不是這一兩年的事。

  「『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問的格外小心。

  「『他』?」青冥頓住,「你知道雲楚為何能在短短幾日內登上日月國帝位?為何能秋風掃落葉般橫掃天下諸國?為何擁有無堅不摧爭霸天下的實力?……這些,『他』都有大功勞,或者可以說,近十年來,是『他』為雲楚的稱帝爭霸掃清了道路,奠定了基石。」

  聽到這些話,讓我稍有些難以接受,「這麼說,『他』是雲楚那邊的人?」我原以為雲楚能有今日全是玉建業輔佐的功勞,原來,真正的大「功臣」竟然隱藏在青冥的身體裡。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雲楚的實力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構築起來的,想必「他」若不是天縱英才就是個手段極其了得的人物。

  難怪啊,難怪古痕曾說雲楚忌憚青冥,而雲楚也承認過,我當時想不明白,雲楚會忌憚古痕的財富,可青冥有什麼值得他忌憚?如今想來卻再明白不過了,雲楚要靠「他」打天下,而「他」實際與青冥是一體的,這就是青冥能極大阻礙雲楚爭霸天下步伐的真正原因!

  不待我應話,青冥繼續淡然道:「當我發現這一切的時候,我已經無能為力了,連我也受到了『他』的控制,我甚至連毀滅自己的身體都做不到。我的意志一度十分消沉,古痕擔心我的心魂也跟著死去,因此不斷嘗試用各種方法讓我眷戀人世,他帶你出現在鬼山附近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而我,為了擺脫『他』的控制,修練『天鬼神功』是不得不做的選擇,此功雖霸道,但其心法卻能激發我的鬥志,使我能與『他』抗衡,不至讓他徹底成為雲楚手中的一柄利劍。」

  第八十七章 痕跡

  我呆呆的看著青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努力的消化著他的話,直覺他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

  青冥半響沒話,眼底有猶豫,或許仍在考量是否該將話題繼續下去。

  「青冥。」我低低的聲音擾亂了青冥的沉思,他收斂心神,強自堅定,抬眸啟口,「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何接你出辰山別苑?」

  「因為我鬥不過天,也鬥不過『他』,天下局勢業已失控,你留在辰山別苑不再安全……」

  「那古痕呢?他在哪兒?」他失敗了嗎?他保不住醉城了嗎?不然他怎會安排我從他的護翼下撤離?「這路並不是去赤唐國的路,你不送我去赤唐國要帶我去哪兒?」古痕不是說萬一他失敗要我逃回赤唐國麼?我的心已經紛亂煩躁起來。

  青冥眸色一沉,閃避開我詢問的眼,「我說了,天下失控,赤唐國已不安全,當下你唯一能去的只有鬼域鬼山。」

  「鬼山?」

  「對,鬼山,你只能去那兒,你在那裡,我才有把握保你的安全,古痕……他,已在那等你。」

  「古痕?」一聽到古痕,我的精神一振,卻難掩驚訝,「他已去了鬼山?那醉城呢?他不管了麼?」

  「他改變不了什麼了,」青冥淡淡拋下一句,「醉城大勢已去,雲楚、水華宇、水淨宇、虎利,加之南方紅地諸國已對醉城形成合圍之勢,城破在即,無力回天了……」無力回天?這麼嚴重了嗎?怪不得近兩三個月來,青冥已不再傳信告知我醉城近況,原來醉城已到山窮水盡無力回天的地步了。

  「可,那就不管了麼?他畢竟是一城之主,醉城的百姓都看著他呢,」想到古痕竟然放棄了抵抗,我猛地火大,「古痕是怎麼想的,就這麼放棄麼?只顧著自己躲到鬼山……」

  「你不該這般詰責他!」青冥一掌拍向床榻冷然怒道:「他傾盡古府富可敵國的家財說服雲楚,保全了醉城百姓,他已經盡力了。他對你……更是……顧慮周全。」青冥難以成語,我一愕,顫聲問,「你說他傾盡家財求雲楚保住醉城百姓?」

  青冥側過臉不答。「他求雲楚了?」我木然的自言自語,「他……」他那樣孤傲的人,站在絕傲巔峰的人竟向雲楚低頭了?為了他的百姓,也為了我?他所承受的……他怎能承受如此的屈辱?他十三歲之後,就孤傲的再也沒向任何人低過高貴的頭了,「古痕,古痕,他一定比任何人都難受。」

  我好心痛,「這是何時的事?」

  青冥冷冷的看我,「他回主城剿滅古嶽叛亂之後。他似早知道水華宇、水淨宇、虎利等人以及南方幾個小國一定會為了私利再興爭奪醉城之戰。而他……無能為力了,因此,為免百姓遭受屠戮,他遣使說服了雲楚,傾家財求雲楚為他保一城百姓安危。所有家財悄悄從西墨郡湟梁邊縣運出,直入雲楚府庫。」

  湟梁?湟梁!難怪古痕不在垂弱的湟梁邊縣設置重兵,置如此大一個弱點暴露于雲楚眼前,他那時就有消財免災的打算了吧。縱觀時局,天下間有能力在戰亂中保醉城百姓安危的除了雲楚還有誰呢?古痕確實找對了投資對象,而那麼巨大的一筆財富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往日月國,湟梁的確是最好的出口。因為那裡是唯一能在戰亂中仍安全開放的通商關口,而且直插日月國境內。

  「可是,雲楚會遵守承諾嗎?」古痕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做了最徹底的犧牲,捨棄了他高傲的自尊,捨棄了財富地位,萬一雲楚背信棄義,不守承諾,古痕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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