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誅顏 | 上頁 下頁
七一


  或許我永遠都無法解開這個謎中謎了。

  但我發誓,我不會輕易放過花迎歸,我將以我之名,慰小蘭之靈。

  或許,小蘭的死讓我與世隔絕了許久,再見心中朗日的時候,原本平靜無波的醉城竟然也蒙上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影。

  古痕說,糧食拍賣的事宜,南宮華已經妥善處理了,在巧妙斡旋的拍賣中,水墨宇和牧原都是贏家,這幾日,他們已在積極安排運糧出醉城。

  當然,最大的贏家還是醉城,只是苦了古痕。

  這段日子來,古痕不分晝夜地照顧安慰我,俊美無比的臉落上了厚厚一層疲倦。消了對他的遷怒,看到這般疲累不堪的他,我心頭說不出的心疼。

  而煩心的事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已經滿臉倦容的古痕,天下是來越不太平了。

  一件件不太平接踵而來。

  首先是我父皇,赤唐國皇上的愛將——洪勝遠戰術指揮失誤,白白斷送了一萬將士的性命,軍中士氣低沉。而同時,虎利突然得到南方兩個以佛教為國教的小國的支持,軍備與軍源都得到了補充,虎利大軍增至十萬人。卯城再度陷入失陷的危機中,而卯城絕不能失陷,否則就相當於為虎利打開了消滅赤唐國之門。

  我父皇不得不正式遣使遞送國書,請求醉城出兵相助。因為醉城出兵抵達卯城最慢只要十日,而由赤唐國其他地方調兵遣將,最快也要半月。更重要的是,赤唐國軍隊的戰鬥力實在沒有什麼好口碑。

  洪勝遠的十萬大軍又一次證明了這一點。

  我父皇似乎也明白了,虎利的犯上叛亂,並非一次簡單的赤唐國內亂。虎利所謂要為南蠻「減賦稅,消朝貢」云云,僅僅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而已。

  另外一件「不太平」也發生在南方,似乎天下局勢,不利在南,南主凶。

  日月國突然改變國內的軍事部署,常年駐守西、北的大軍主力紛紛往南遷駐。鎮國將軍玉建業有意將軍事重點移向南方,這一舉措無疑是向南方本不安穩的局勢推波助瀾,加劇了人心的惶恐。

  還有一件「不太平」自然還是發生在南方。

  醉城的一支千人商旅在借道南方小國——南夷國時,突然失蹤,人貨兩空。而他們運的全是棉服傷藥等重要軍備物資。誠然,說是商旅,實際大部分是負責押運物資的精兵,這事聽來頗有些離奇,但離奇的事偏偏就發生了。

  據古痕說,南夷國素來與醉城交好,而且他著人調查後,種種跡象顯示商旅的失蹤並非南夷國人所為……

  似乎所有本不該發生的事都「湊巧」發生了。

  聽到這些「湊巧」的事,我最自然的反應是聯想到雲楚的野心,只是細細一思,難以相信他會有如此神通廣大的能耐。

  我輕柔地撫摸著已經凸起的腹部,望向窗外,徐緩的夏風吹進來,惹撩著我耳鬢的垂絲。

  古痕去了城主府,不到入夜該不會回來。

  坐在會客廳內,我等待著齊管家將牧原引進來。他的再次求訪令我頗有些期待,我豁然一笑,或許我真正期待的是一個謎底吧。

  牧原依舊一派瀟灑地走進來,見禮,寒暄,很官方的會面方式,說些很官方的話語。他面容和善,笑顏下卻掩藏著犀利眼神,不放過我說話時的任何細節,處處打量,句句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盞茶的工夫,我和牧原在無聊的話題上饒來繞去,他不開口提畫,我亦不提,要比耐心,我未必輸給他。終於,牧原開始切入正題,「在下前些日子差人送的那幅畫,不知少夫人可喜歡?」

  「自然喜歡。」我自己的畫像我能不喜歡?「不知杜公子可否代為引薦那位『謹鴻』畫師?他當真有妙筆生輝之能,令人折服。」竟將我畫得那般傳神。

  牧原扇著扇子,頓了頓,見我言語自然,毫不做作,他擺出有些驚詫的表情,「少夫人不是已經見過了?」

  他的意思,是否想說謹鴻為我作畫時,我已見過?可我還沒承認畫中人是我呢。

  「杜公子說笑了,我怎會見過『謹鴻』畫師?」我鐵定不會承認我是畫中人。

  「哦?」牧原搖扇輕笑,「我卻說少夫人已經見了,因為畫中人便是謹鴻本人,少夫人見了畫,豈不是已經見了謹鴻?」

  什麼?!

  我就是謹鴻?

  不會吧,這麼說那幅畫是我的自畫像?我驚愕萬分,牧原歎息接道:「那是謹鴻的遺作……」

  「她死了?」我脫口而出,忽然意識到失禮,聲音轉柔,「呃,我的意思是,天妒英才,實在太可惜了。」可我不是好好的活著嗎?難道我弄錯了,那個謹鴻只是與我相貌相似的另一個人?

  牧原仰起頭,「死,對她來說,或許是種解脫,未必不好。」他的眼直勾勾地看著我,稍顯有些無禮,我知道,他在觀察我的反應,他懷疑我就是謹鴻。

  「莫非她曾受過何種非人的折磨?」我儘量壓住心中的驚愕,得體地應答。

  牧原看著我,笑著搖了搖頭。

  不方便說?還是故意賣關子?言語上我退一步,「是我冒昧了,還請杜公子見諒,未知杜公子如何認識『謹鴻』畫師?」我真的很好奇,這個謹鴻是誰?會不會是我?她與李霓裳到底又會是什麼關係?

  「誠如少夫人所說,謹鴻乃是位畫師,畫技卓越,在下素來喜畫,因而得以結交。」

  就這麼簡單?絲毫沒有過程嗎?居然一句帶過,自動省略了關鍵部分,比如謹鴻的身份、年齡等等。

  我喝了口茶,淺笑,「不知謹鴻畫師祖籍何處?」

  「據說她出身紅地,興許與少夫人還是同鄉。」牧原說罷緊緊追看著我的反應。紅地,是三大國人對南方諸多小國的正式統稱,就像中國古代將西域諸小國統稱西域一般,但這種說法只有世代官宦或皇族之人才會用,牧原這麼說,可就不像一個商家子弟的談吐了。

  嘿嘿,他說漏嘴了。

  我細細尋思,牧原或許在啟光寺見過我之後,私下調查了我的身份背景,只是古痕將我的身份隱藏得極好,他的消息不夠準確,所以才誤認為我是南方小國的人。

  看來,牧原第一次見我時,是驚訝一個死去的人又活在了他的面前。但死人復活太匪夷所思,所以他一面送我畫像意圖試探我,一面私下查詢我的背景資料,然後親自登門打探虛實。怪不得他自進門後,看我的眼神總顯怪異,像是考古學家簽別古董一般。

  我含笑不語,我又不是紅地的人。

  牧原抿了口茶,冷不防冒出一句,「仔細想來,少夫人與謹鴻倒也有幾分相似。」

  我怔了一下,旋即報以一笑,「我可沒有謹鴻畫師那般精湛畫技。」這是實話,會把老虎畫成變異貓的事,謹鴻一定做不出來。

  這裡人畫的畫與我那時空的山水、花鳥、人物……水墨畫如出一轍,精髓是講求神似而非形似,只憑畫像,倒不能說我就是謹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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