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執手千年 | 上頁 下頁
一九四


  他點點頭,拉著我的手,緩緩走回到床邊。

  「這一次,多虧有你!」他看著我溫和地說道。

  「嗯?」

  「若非你一聲聲地把我從深夢中喚醒,我只怕……」他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下去。

  「我對你說的,你都能聽得見?」

  「嗯,聽得見,聽得見你對我說,每一字每一句都聽得清楚——你說,天空想哭了開始雪花飄,你說你想我了,你說,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你還對我每夜都唱歌,只是那首歌總是伴著你的淚!」

  我怔了一怔,他果然都聽到了。

  「每一次我都想努力睜開眼睛,只是卻絲毫不能動彈,直到你說你想聽到我對你說生辰快樂,你說不要我食言,說起我們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才拼力睜開眼睛,我告訴自己,我不要對你失信,我一定不能錯過你的生辰……」

  聽他雲淡風輕地說著這一切生死徘徊,我緩緩道:「子軒,下一次,不要讓自己身處險境,你曾告訴我的,我也同樣告訴你!你可知道,若然找不到你,我也沒有勇氣一個人繼續……」

  「筱言!」他的手忽而覆上我的唇,「對不起,害你擔心!」

  我搖搖頭,他的臉貼上我的臉龐,繼續說道:「只是收到巴特爾的信,便忍不住想見你,想知道你為何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想確定你都好。不會了,下次,不會讓你擔心!」

  心中一片安然,說不出一句話,只是放任自己靠在他的肩上,什麼都不想。

  「筱言。」

  「嗯?」

  「以後不管風雨,我都不會離開你!」

  「嗯!」我點點頭,「以後,我們再不要分開!」

  這幾日,天漸漸暖和起來,他的身子也好了許多,平日裡總陪著我四處走走,因為有孕的緣故,身子漸漸重了起來,雖不願意活動,可看到他精神,再一則對胎兒好,我便一直活動著。只不過雖然暖和,科薩畢竟還是冷的,雖然早便吃下了薩滿法師的藥,這寒涼的身子依舊不能火熱起來,只是每每靠在他的身邊,仿佛平添了許多活氣,便覺得溫暖好些。

  依偎在他身邊,暖暖地看著一望無際的草原,雖尚未見綠色,但看著依舊覺得心胸開闊。他的病漸漸好了起來,我們也在這個寒冷的草原過了一個愜意的冬,甚至還體會了一次草原的年夜。此刻想起一切,真的好像在夢中。兩次過年,一回是在宮裡,這一回,倒是因為大雪,我們不必回那個宮,不過卻留在了科薩的皇宮。雖說是皇宮,但只有熟悉的巴特爾和蘇赫,還有他們可親的老父皇——阿巴圖可汗,這裡的年,只有熱鬧,沒有那麼多約束!

  可想著冬日一過,便要回到那個京城,心裡沒來由地有些不舒服。

  遠處朝陽剛剛升起,不經意地,卻瞥見了旁邊一彎淡淡淺淺的月影。

  搖了搖他的手臂,他回過神來,看著天邊的日月,怔了一怔,「原來今日早起,竟能遇到這樣的景況。」輕輕拉住我的手,放在手心裡。

  每次他有話要說時,總會這樣牽我的手,蹙眉看著他,「怎麼了?」

  他緩緩解說道:「這叫做日月同輝。」

  我點點頭,「我知道啊,記得李白有句詩曾提到的,『劍閣重關蜀北門, 上皇歸馬若雲屯。 少帝長安開紫極, 雙懸日月照乾坤。』」

  他點點頭,「記得我尚欠你一個故事的,今日講給你聽。」

  「怎麼,這還有典故?」

  他點點頭,「自然是有故事的,難得我比你多知道這一個。」

  「那你講給我聽。」

  「日月同輝就是太陽和月亮同時懸掛在天空。傳說中太陽神有十個兒子。」他剛說到此處,我便搶話說,「這個我知道的,是不是他們每天都是輪流負責照耀大地的那十個兒子?」

  他停下來看著我,微微皺眉,我用手捂住嘴,「好了,我不說了,你繼續說。」

  「只有小兒子刺日宅心仁厚、心地善良。太陽神年老體衰時,刺日終日在身邊照顧他。可是在太陽神心中卻一直藏著一個死結,只是永遠都沒有人知道,他也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就在他死去的那一刻,目光與刺日的一個短暫的交匯中,他微笑了,因為就在那一刻,他知道,刺日知曉了他的遺願,太陽神了無遺憾地去了。冥冥中刺日有了對自己前世朦朧的回憶,潛意識裡藏了一份至真至純的光。

  「太陽神死後,十個兒子在天空肆虐地炫耀自己的光和熱,只有刺日始終都保留著那份最耀眼的光芒。當大地萬物被照得生靈塗炭,接著也就有了後羿射日。後羿毫不留情地射死前九個太陽,當拉開弓弩射向刺日時,他猶豫了。

  「刺日哪裡是照射大地?他對大地的目光就像母親看兒女一樣和藹、溫和,不會灼傷。看到這裡,後羿放棄了射殺刺日,他決定為人間留下這一個太陽,照耀大地。」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看著我,接著又道:「後來,刺日遇到了一個女子,初見那女子時,他只是被她冰冷的眼神驚異,看到她那嬌弱的身姿,刺日的心裡隱隱作痛。後來,刺日才知道,這便是月神的女兒——暗月。也就是在刺日與暗月第一次相見時,刺日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無意識地要保留一份光熱了。這便是前世今生註定的情緣。

  「兩人初見,便情根深種。暗月在刺日的悉心照顧下,眼神中少了冰冷,多了份溫柔。兩人從此便幸福地生活在一處。」

  「那他們生活在一處,便是著日月同輝的故事麼?」俯在他的膝蓋,我仰頭看著他。

  他搖搖頭,繼續講下去,「世間萬物本是一片祥和的景致,直到天神在人間種下情種,地上的男女便會產生情愫,只是大地上相戀的人們總是抱怨對方不夠愛自己,所以人間充滿了怨氣。

  「刺日和暗月為了減少人間的怨氣,便一起高掛在天空。他們要告訴人們:不是對方不夠愛你,相反,你們對彼此的愛都沒停息過。

  「後來,刺日和暗月總是不定期地同時出現在天空,用以告誡那些相愛的人們:這世間的愛乃從未停歇,這世間的真情也永遠恒久。後來人間就傳說:一塊看到日月同輝的戀人,都會一生相守。」

  「一生相守?」我愣了愣,坐起身來,看著遠處漸漸變淡的月影,心裡一陣迷惘——「一生,到底多久算是一生?」

  「很久,久到你都會覺得那便是永恆!」他輕輕在我耳邊答道。

  心裡驀地一沉,很久?可我剩下的日子能有多少呢?

  「怎麼了?」

  我微笑著搖頭,「怎麼覺得你特別像故事裡的刺日呢?」

  「嗯?」他聽了,猛地一愣。

  我緩緩道:「子軒,你就像那抹暖陽,不管我曾經的心有多冰冷,遇到你,我便不由地靠近你,有你在的地方,永遠便不會有冬日的苦寒。」

  聽到此處,他低聲笑了,「看來若不是有今日的故事,我便永遠不知道你心裡的這番話呢。」

  我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初升的朝陽,紅彤彤地躍出,心道:「不管這一生會有多久,只要一直能在你身畔,便是永恆。」

  「大清早便不見你們兩人,沒想到竟是到了這裡了。」

  我笑著轉頭,回道:「早起的鳥兒有食吃,不好麼?」

  蘇赫笑著看我們,下馬牽著他的逸雲。

  站起身來,我走到他身旁,撫著逸雲的馬鬃,微笑不語。逸雲是匹大宛馬,這馬其實就是現在的汗血寶馬。逸雲一身栗色的馬鬃,四蹄全白,是難得的良駒。不僅腳力好,而且個性及其溫和。

  「難得今日不算冷,就出來走走。」子軒也站了起來。

  「你們聊你們的,我帶逸雲到處走走。」不待他們回答,我便牽著逸雲走了出去。

  抬眼看著紅彤彤的朝陽,忽而想起也曾是在西湖岸邊,我與他一同看過的落日,雖然一個是朝陽一個是落日,一是漠北,一是江南,但此刻想來,若能伴在他身畔,我又何苦執著於那個江南夢,生命所剩時日無多,我又怎能苛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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