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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真是個心善的姑娘。」婆婆看著我,端詳了半晌,點點頭,又搖搖頭,口中喃喃自語道,「像,真像。」

  「像什麼啊?」我好奇地問。

  「婆婆說你像當年她服侍過的小姐。」蘇赫解釋道。「剛剛不是跟你說過麼,你進門前,婆婆正跟我說著,你不僅人長得像她們家小姐,連心地也是一般的好。」

  我愣了一愣,竟然還有長相相似的人,難道這莫筱言還有姐妹不成,旋即又想起她的身世,否定了這種想法,才對他們道:「這世界大了,人長得像的太多了,呵呵,也許我就長了一張大眾臉吧。」

  不過,雖然不是姐妹,我還是好奇這個長相相似的人,於是問道「那,婆婆,現在小姐在哪兒呢?有這樣相像的人,我倒想看看呢。」

  「唉……」婆婆鬆開我的手,看著窗外歎了口氣,「自從十六年前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小姐,我們家小姐是個命苦的人啊……」

  孫婆婆就那樣望著窗外,絮絮地講著原本我就知道一部分的故事——此刻我方知道,原來她口中的小姐,就是莫筱言的親娘——莫羽君。

  第一卷 杭州篇 第十四章 故事(下)

  原來,莫家本來是杭州府上的大家,莫小姐生得美若天仙,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孫婆婆當年便是莫羽君的奶媽,小姐待人可親,性情溫和。年方二八,因為貌美如花,才藝非凡,登門求親的人幾乎把莫家的門檻踩破。可羽君的爹娘還是尊重羽君的意見,讓她自己挑選自己的如意郎君。

  只是這羽君,任誰都沒有打動她的心,羽君在等待上天賜給她的緣分,就在那一天去月老廟回來的路上,羽君便遇到了一個賣畫的書生。書生家貧志遠,本攢了些銀子要上京趕考,無奈他的銀子被人搶了,身無分文,於是只能在杭州暫時以幫人寫信賣畫維持生計,積攢起進京的盤纏。小姐看上了書生的畫兒,也看上了書生的滿腹經綸,一腔抱負。

  幾次來找書生買畫兒,一來二去,兩人互生情愫,西湖畔,留下了兩人的身影,共同吟詩作畫,彈琴賞月,日子過得飛快。書生要進京趕考了,小姐把她的首飾都變賣當掉,當做書生的盤纏。臨行前,小姐以身相許。書生答應一定考取狀元回來迎娶小姐。

  就在書生剛走的時候,小姐的家人也知道了這件事情——因為小姐有喜了——莫家大小姐竟然未婚而有孕,這件事情讓莫老爺和莫夫人深受打擊,他們要羽君把孩子打掉,另擇一門親事嫁了,不能等待那樣的窮書生——哪怕他會高中狀元,他們莫家丟不起這個臉。

  就在事情最關鍵的時候,傳來了書生高中的消息,緊接著傳來了當今狀元已經被皇上賜婚的消息。小姐把自己關在屋裡幾日不曾吃飯,不曾見人。

  「接著,小姐就失蹤了。」孫婆婆又歎了一口氣,「老爺和夫人尋遍了整個杭州城,也沒有找到小姐,有人甚至說在湖邊見過小姐。」

  孫婆婆抹了一把眼淚,「傻小姐,或許就為了那個負心的書生尋了短見,兩條人命啊。」

  我自然知道後來的故事,於是勸解道:「婆婆,您別傷心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說,說不定你家小姐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了呢?」

  想著婆婆的故事,當年的羽君一定是在一個沒有人認識她沒有人知道的地方,自此隱居,而後生下了筱言。可我怎麼能告訴孫婆婆我就是羽君的女兒,這些事情還是緩緩再說吧。

  「小姐自小就對人好,可哪知道竟然這般命苦,唉。」孫婆婆又是一聲歎息。

  「後來呢?」蘇赫問道,「莫家的人呢?再沒有任何音訊了?」

  「夫人因為思念小姐悲傷過度,一年後就病重死去了,老爺也因為接二連三的打擊,沒幾年也去了,莫家就這樣敗落了……」

  定定地看著孫婆婆,想著故事裡面的人物都是莫筱言的至親,她的外公外婆,她可憐的娘親,可恨的親生父親,一切都是一場孽緣,難道真的有這樣的命運,羽君這樣的苦命,而那個負心人說不定此刻定然是正飛黃騰達,原來電視裡面有過的故事竟然真的會發生。

  心頭驀然一酸,難道誓言真的抵不過現實麼?怔忡地想著婆婆所說的故事,仿佛又觸到了心底塵封已久的往事,身上頓覺寒冷,不知何時,我才能暖得過來。

  「我不該說這些的,難得你們來,唉,平白惹得筱言這麼傷心。」孫婆婆自責道,用手拭去我眼角的淚水。恍然回神,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淚。

  「沒有了,婆婆,只是覺得那個書生太過無情。」收回心神對婆婆說道,「我想上天一定能看到這一切,會懲治那個大惡人的。」

  「嗯,咱們不說這些了。」婆婆把我給她的衣物收好,張羅著要給我們做飯吃。我跟蘇赫連忙推辭,「婆婆,我今日還要回府裡的,主子還有事呢。」

  蘇赫也起身說道:「老人家,我也有事在身,您就不用忙了。」

  「這?」婆婆看著我們,「難得你們來,怎麼能不留下吃飯?」

  「下回。」我笑著對她說道,「下回我們一定留下陪您吃飯。」

  跟著蘇赫,走出孫婆婆家。一路上,我依舊在想剛才的故事,一時間腦子似一團糨糊,從來沒想到過,孫婆婆竟然是羽君的奶娘,那也算是莫筱言的親人了。世間就是有這樣巧合的事情,明明無關的兩人,卻是有這千絲萬縷的聯繫。

  「還在想羽君的故事?」一時間想得入神,竟然忘記了蘇赫王子就在身邊。

  「嗯。」我點點頭,喟歎道,「只是在想到底是否有命運這樣的事情呢?為什麼會有」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這樣的俗語呢?」

  「不要想這麼多了。」蘇赫看著我誠懇地勸解道,「或許事情並不像想像的那般,也許當年那個書生有什麼苦衷也說不定的,其實有些事情若非親見,不好說的。」

  「哪裡來的什麼苦衷,不過是一個陳世美罷了。」我恨恨地說道,「這書生為了平步青雲,自然會把羽君姑娘拋棄,他哪裡知道一個未嫁的姑娘帶著孩子過日子又是怎樣度過的?!」

  「筱言姑娘,你?!」蘇赫驚異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羽君姑娘自己帶著孩子度日艱辛呢?」

  心中恍然驚覺,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我只覺得羽君不會那樣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他點點頭。「不好意思,我剛才過於激動了。」我解釋道。

  抬眼看著日頭,已是正午,未曾料及今日會遇到蘇赫的,身上的銀兩並未帶多少,且今日本另有安排,於是對他歉意地說道:「本來今日合該請你吃飯的,只是我今日還有些別的事情,所以,只能改天了。」

  「好啊,一言為定。今日你的情緒也不怎樣好,改天,一定。」蘇赫體諒地說道。

  「嗯。」我頷首微笑道,「我若要找你時該怎樣辦呢?」

  可又想起他說過的話,於是兩人一起說道:「想找我(你)時自然會出現。」

  相對一笑,兩人揮手告別。

  目送著蘇赫離開,長舒一口氣,揮去剛剛所有的不快,心裡盤算著,還是回府收拾一切——畢竟,今天十五……

  第一卷 杭州篇 第十五章 醉月

  回到府裡,潦草吃過午飯,拿起那只長命鎖,端詳半晌。又想起孫婆婆講述的羽君的故事,也許這也僅僅是故事的一部分,加上我本來就已知道的,不知這個故事是否已經完整。

  蘇赫說過,或者那個書生另有苦衷,我卻不信。若然相愛,又怎會自那之後再無音訊,若然愛得深切,又有什麼力量能讓他低頭?那個名叫百川的書生,若有天讓我遇到他,定不要他有什麼好下場的,旋即又苦笑,我這個身份低微的小小丫頭又能把他或者早已位高權重之人怎樣呢?只不過是想想,只不過說說以泄心頭之憤。就連現代,也沒有什麼法令去懲罰負心之人,感情的事情,又怎能用法令來約束?只不過,我卻依舊相信世間自有輪回報應,這樣的人,自有天譴,自有報應,至少若他還有一絲良心,他會一生難安的。

  收起長命鎖,放入妝盒,想著早就安排好的今日行程,心頭微微有些欣然。難得的十五月圓,我還要過我的日子,那些都是以前的莫筱言的事情,我還是我,我要做的不過是每日開心自在,我不會為了別人的事情鬱悶了自己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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