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長孫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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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很快就趕來了,長久的等待之後,在第二天的黎明,兄弟倆都醒了過來,可其中,兄長面臨的卻是即將到來的死亡,那個瘦的已經脫形的青年努力睜大著自己充滿恨意的眼睛,只死死的握著若水的手道:「夫人,求求您照顧我的弟弟,他還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真得很聽話,不會給您添麻煩。」 若水的眼睛微紅,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一天,自己也這樣拉著哥哥的手,「好,我答應你。」她的聲音平穩而沒有猶豫。 那青年艱難地喘了口氣,目光落在了同樣躺著的弟弟身上,閉著眼,歎息道:「小弟,放棄吧,把那些東西都燒在爹娘的墳前,他們在天之靈,一定不會怪我們的。」說完,仿佛終於解脫了一樣,眼角處緩緩流下一道淚痕。 而另一個被救過來的少年,自始至終一聲未吭,紅腫的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的兄長,指甲深深的嵌進了手心,一動不動的側臉躺在榻上。 若水不忍地扳開他的手,輕柔的說道:「既然你哥哥已經把你託付給了我,從今天起,你就叫我水姨吧。」 少年絕望無神的眼睛裡,忽然有了一絲亮光,「水姨。」他的聲音幹啞道:「我叫稱心。」 若水握著他的手幾乎是突然的放開,「你……你叫什麼?」 「稱心。」少年又重複了一遍,「我爹娘期望我能夠事事稱心如意,可如今來看,是他們起錯了名字。」 「你今年幾歲了?」若水平復著心中的驚濤駭浪。 稱心黯然道:「十二,如果不是因為我還小,哥哥早就能不必因為我而逃不出洛陽了。」 「娘,他怎麼樣了?」與杜荷一起將大夫送出去的明瑤一回來便關切地問道。 「似乎好一些了,不過我們的馬上將他帶走才行,若是再有一次,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若水儘量不去把他的名字放進歷史既定的長河中。 稱心指著地下的一塊石板道:「水姨,這下面就藏著那些官吏們偷賣義糧的文書,照大哥說的,我實在不能後再拖累你們了,所以還是燒掉吧。」 杜荷在若水的示意下將厚厚的一疊泛黃的紙取出,隨後對稱心說道:「小兄弟,你放心,你爹娘和大哥的冤屈,我們自會替你處理,現在你只需要好好修養即可,倒了審案子的時候,指不定還需要你的供證呢。」 稱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怎麼可能,我連洛陽都出不出去啊。」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明瑤插話道:「我們自然有辦法。」 杜荷與明瑤相視一笑,若水輕輕一歎,出身高貴的女兒又何嘗遇見過這樣草菅人命的事情,可如果今天沒有杜荷,她們又該怎麼不憑藉身份的來幫到這對無辜的兄弟呢?或許,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一句,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吧。」 將稱心安頓在了杜荷在洛陽的宅子裡,若水總算稍稍松了口氣,至少,這裡暫時還是安全的。 「高夫人,不瞞您說,在下的先父與朝中一些重臣都頗有私交,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將這些證據交到如今正隨駕在洛陽宮停留的司空大人手中,請他再上秉陛下,必能給那些無辜的百姓一個交待。」杜荷對若水清晰明瞭地說道。 「皇帝陛下和司空長孫大人現在都在洛陽宮麼?」若水眼瞼低低地垂下,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有些發顫。 杜荷的眼中掠過一絲異芒,相識至今,這位夫人身上那種時時刻刻都安之若素的神態,第一次被打破了,「是的,昨天陛下的御駕就已經從芳華苑來到了洛陽宮。」 若水微微頜首,「那稱心的事就麻煩杜公子了。」若水撇去心中的不安,含笑道:「怎麼還那麼生疏,不是說了叫伯母就行了。」 杜荷同樣也不再回避,清淺的一笑,「伯母,看來我對高姑娘的心意掩藏的並不是那麼好呢。」 「我曾經見過你的父親。」若水的語氣帶著一絲慨然和悠遠,「房玄齡說他是王佐之材,真的是毫不為過,你不那麼像他,至少在我看來,你不如你父親那麼果斷,所以,我無法放心得把女兒交給你。」 那一刻,杜荷初次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再是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女子,而是一個長輩,淡淡的疏離中帶著居高臨下的告誡,她究竟是誰?「伯母,你……」 若水擺了擺手,「不要對我的身份好奇,因為也許當你知道的那刻會成為你畢生的傷痛,若不是瑤兒也確實對你動了心,若不是你父親與我們家也淵源極深,這番話我本是不該講的。現在抽身,還來來得及,憑你的家世,相貌,學識,不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女子攜手共渡,可如果你一旦選擇了瑤兒,展現在你面前的也許會是一條不歸之路。」 「伯母。」杜荷直直地跪了下來,「即使是不歸之路,我也認了。」 又是一個為情所困之人,或許,此刻在另一邊,明瑤也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到這裡,她緩下語氣,「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沒什麼話好說的了,只有一點,在你明日去洛陽宮上述這樁事情的時候,千萬不要提及我們母女,對任何人也不行,懂了麼?」 杜荷的看著若水平靜中暗藏著無數玄機的眼眸,徐徐的點頭答應。 幾天之後,稱心的傷勢已經大有好轉了,大夫說,因為他傷的大多是筋骨之處,未及肺腑,所以只要好好地調養一陣,就能和從前一樣活蹦亂跳的了。 原先臉上那紅腫青紫的淤痕漸漸的散去,若水就已經不由輕歎,從前不知道什麼叫做絕世之容,而今總算在一個男孩的身上看見了,秀麗卻不顯柔媚的容顏,脫俗卻並無冷漠的氣韻,而現在的稱心亦不過才是一個孩子,經年之後的他將會生得如何的清雅絕麗啊。 「水姨,我的臉上有什麼不對麼?」稱心有些忐忑地問道。 若水溫和的笑道:「水姨在想,等你的身子養好了,我們就起程該去長安了。」 「長安?」稱心的眼神一縮,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 若水隨意問道:「怎麼,稱心不喜歡京城麼?」 稱心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低聲回道:「從前,爹娘走了之後,有人曾勸哥哥把我帶到長安去。他們說憑我的長相,攀上一些達官貴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爹娘的大仇也更加不在話下了。哥哥狠狠地罵了他們一頓,說即使他死,也不會出賣自己的兄弟。」 「傻孩子。」若水平和的微笑裡帶著暖暖的善意,「長安哪裡有那麼多喜好男色的貴戚,再說了,有水姨在,又怎麼會讓你被人家欺負了去?」 稱心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若水心裡微歎,這孩子就連哭起來也宛如梨花帶雨,若真的被誰給看上了,又哪裡還得出路啊,就像是歷史中的稱心,最後還不是死無葬生之地?即使在這貞觀盛世之中,依然是高位者的天下,可當你真正站在了那個位子上,就一定可以自由灑脫了麼……答案也並非是肯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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