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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若水接著便反問:「難不成我看上的就那麼不入二哥的眼?」

  「我的皇后,你就饒了你夫君吧。」李世民看著妻子促狹的笑容,只好試著轉移話題,「對了,若水,你今個兒可是把房家的人都見全了?」

  「是啊。」若水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丈夫的大手,「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你覺得玄齡的兩個兒子怎麼樣?」

  若水停下手,疑惑道:「沒怎麼注意,只顧著看房家的千金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道:「你說配我們明瑤如何?」

  「那也要明瑤自己喜歡啊。」若水無可無不可地回道。

  「或者,無忌的長子沖兒我看著也不錯。」李世民沒在意妻子的敷衍,繼而絮絮道,「女兒也到了你當年出嫁的年紀,我們做父母的總該替她好好思量思量。」

  若水心中一陣咕噥,她可不想招個瘟神進家門,房玄齡一輩子是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良相沒錯,可他的兒輩幾乎將整個房家的基業毀壞殆盡,他那兒子還是給高陽公主去折騰吧。至於長孫沖,若水猶豫了片刻,嘴角的笑容稍稍隱去了些,才出聲道:「明瑤也不是個沒有主意的公主,二哥還是依著她自己的意思來吧,我看,既然這天下沒有比我們的女兒地位再尊貴的女孩兒,也就無須錦上添花了。」

  李世民微一思忖,隨即自嘲道:「若水,是不是因為年紀的緣故,我怎麼覺得自己想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呢?」

  若水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眼角帶著一絲笑意:「都是快要做祖父了的人了,嘮叨也是正常的,只不過二哥在朝臣們的面前請務必要自製些啊。」

  「你啊。」李世民帶著寵溺的目光,輕輕在妻子的額頭印上一吻,一時間,時間像是停止了一樣,凝成了一幅絕美的畫面。

  翌日,兩儀殿,朝會過後。

  「那就這樣吧。」李世民指著承乾對溫彥博說道,「太子就交給你了,儘管放手讓他去做,即使出了紕漏,也有朕擔著。」

  溫彥博恭敬地欠身道:「是,臣謹遵聖命。」

  李世民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側身對承乾道:「這內遷之策便是溫大人一手主持的,承乾,你此次前去朔方,大小事宜都要虛心向他請教,切不可因為儲君的身份,擅行專斷無理之事。」

  「是,兒臣明白。」承乾回話後,又面向溫彥博,躬身有禮道,「往後半年,溫大人即是承乾的半個太傅了,在此請受學生一拜。」

  李世民笑著看著兒子虛心坦然的舉止,回想昨夜的虛驚,不由得微一搖頭,自己的這個太子就是還不明白身為一個帝王,他的任何作為都應該以大唐為第一考慮,可明顯,在這一點上,承乾還遠遠沒有合格。

  待溫彥博退下後,李世民還算溫和地看著兒子,叮囑道:「這次你獨自在外,務必要小心行事,我已經囑咐過溫彥博,你太子的身份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承乾點頭道:「爹請放心,兒子不會讓爹娘擔心。」

  李世民眉心一皺,半晌才道:「承乾,你還不清楚為什麼要讓你出這一趟遠門嗎?我是要讓你趁早明白,你不是為了你娘才接下這個太子之位的,甚至也不是為了我和李家的列祖列宗,你是為了這大唐江山,千萬的子民而存在的,你的所言所行都不能越過這條界線,懂嗎?」

  承乾微微一愣,好像那一年,在離開別莊的那一夜,娘也這麼對自己說過,然而,對自己而言,孰輕孰重雖然並不難看清,可是……想到這裡,他毅然抬頭直視著父親道:「爹,在我心裡,娘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什麼可以超過她,我願意為了娘做一個合格的太子,甚至將來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可也僅此而已。」

  李世民深深地一歎,神情疲憊地向後靠去,朝兒子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從朔方和資陽回來後再告訴我你的答案吧。」

  直到兒子的身影漸漸遠去,這個君臨天下的男人閉上眼睛,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承乾方才那堅定的甚至帶上幾分冷漠的的神情,捫心自問一下,若水與江山,究竟孰輕孰重?恐怕也是永遠不會有答案的。

  第七章 嫡庶

  宗法製作為一種維繫貴族間關係的完整制度,源于周朝,即「天子建國,諸侯立家,卿置側室,大夫有貳宗,士有隸子弟」,這是一種按照血緣遠近以區分親疏的制度,而其中「嚴嫡庶之辨」被當做是穩定王朝內部關係的基石,即使在魏晉之際,人們多有放浪形骸之為,可嫡庶之分雖仍不可逾越。李唐繼隋後,繼續沿襲儒家聖制,即「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雖然李世民以嫡次子繼位,但這並沒有使他對於皇位世襲嫡長子制產生抗拒,相反,在武德九年十月,即在其登基後的短短兩個月後便立年僅八歲承乾為太子。

  正所謂,「子以母貴」上至皇族親貴,下至大夫士族,皆是如此,李承乾能繼太子之位的全部原因就是他母親的皇后之尊。而很少有人知道,這卻成了韋貴妃長久以來心中的一處的隱痛。

  韋珪家在前朝的時候顯赫已至三代,作為隋開府儀同三司鄖國公韋圓成的嫡長女,即使是婚配當時貴為皇親國戚的李家也絕無高攀之嫌,而她嫁的第一個丈夫也同樣是門當戶對,即隋戶部尚書李子雄的兒子李瑉,婚後她作為長媳主持李家內務,地位同樣超然尊貴。可不過是幾年的工夫,公公與丈夫參與謀反,雙雙被誅,家眷籍沒。只有她因為娘家的緣故,逃過了沒為官婢的命運,帶著女兒回到了洛陽娘家,一夜之間她於高高在上的雲端摔落到了寂寞苦楚的寡居之身。

  於是當八年後,那個比自己還小上兩歲的秦王向自己伸出手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跟隨其左右。可那個突如其來的夢在韋珪第一次看到長孫若水的時候便徹底地清醒了,和王府中其他迫切期望獲得夫君愛寵的女子不同,她曾是一家的主母,她也曾經是另一個男人的正妻,妻與妾,嫡與庶,這是一道誰也無法逾越的天塹,於是她開始對這個家另一個真正的主人誠心相交,忠信以待。然而,每一次,當自己每一次看著獨子李慎的時候,總是忍不住地想,如果當初自己最初嫁的是另一個李家,另一個男人,現在的一切會不會截然不同?她的身份註定了她兒子的未來,這又如何讓自己釋懷。

  這一天,當韋珪抱著年幼的李蓮同兒子閑坐在涼亭裡消暑的時候,遠遠走來的幾個人影令她詫異地將庶女小心地放入宮女的懷中,隨後領著一臉興奮的兒子出去接駕。

  貞觀後宮,嬪妃甚多,子女也不少,也因為如此,除卻皇后所出的四個嫡子女,其餘的皇子公主在幼時很少有機會能親近自己的父皇,而一旦封王或出閣便更是難有單獨相處的機會,李慎的身份雖然僅次於太子與四皇子,但見到父皇的時候仍然有限。

  不若兒子那般的驚喜,韋貴妃的目光在瞥見楊蕊和她兩個兒子的身影時,不禁微微一凝。自從李福被過繼後,楊蕊過了一段深居簡出的日子,不過最近聽說似乎有些反常,過去不善交際、膽怯羞澀的她如今常常往來與各個宮室之間,倒是自己這裡反而來少了。

  李世民扶起正欲行禮的韋妃,微笑道:「朕正打算到你這兒來看看,正巧在路上遇到蕊兒他們,便一同過來了。」

  韋珪將一眾人迎到了偌大的亭中坐下,隨即吩咐宮女取來瓜果和涼茶,她一貫神色恭謹地問道:「陛下,皇后娘娘的鳳體可好?」

  李世民的目光似乎隨意地在楊蕊的面上掠過,便朗聲笑道:「皇后的身子不錯,你們放心。」

  「那陛下,我們可否去探望一下皇后呢?」楊蕊隨後溫軟地插話道。

  李世民的眼中微冷,但並未說話。

  一時間,亭內只傳來外邊不遠處三個孩子嬉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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