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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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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何對上他的眼,笑,大紅的衣裳更是顯得臉色蒼白如紙,笑容裡的譏諷苦楚掩在寒潭般的眸子裡,聲調怪異:「你覺得我們還會走麼?」 雲晉言臉上透著黑氣,只有一雙眼,看著黎子何閃著光亮,微微傾身,抱住她,腦袋擱在她頸間,輕吐出一口氣,柔聲道:「黎兒,昨夜你應過我,我信你。」 「我不信你!」冷冽的聲音,黎子何眼神一凜,一手推開雲晉言,一手抽開他腰間軟劍,銀白的劍微微閃著寒光,帶著些許晃動,指向雲晉言。 雲晉言受不住黎子何的力度,狠狠甩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血,再抬眼,看到閃著寒光的劍尖對著自己心口,持劍的手被曳下的大紅袖擺遮住,持劍人一臉決絕,突然迸發的恨意侵蝕整雙眼眸。 「呵呵,黎兒,你要殺我麼?」雲晉言只覺得寒氣透過衣襟直刺心底,面色發白,卻是笑了起來,眸子裡映著大紅的顏色,連寂寥都褪了幾分。 黎子何嗤笑,移動劍尖,媚聲問道:「殺你?不,你說,從上到下,我先割你哪裡?」 雲晉言的笑容溫柔似水,撐著身子站起來,微微前傾,抵住劍尖,笑道:「隨你,黎兒,只要你在我身邊,隨你。」 軟劍彎起,劍尖仍是插了部分入心,黎子何倏地抽開,冷笑道:「想就這樣死?沒那麼容易!」 雲晉言身子又是一個踉蹌,晃動了幾步才勉強穩住,黎子何手一揚,斜手劈了一劍,雲晉言的身子,從右至左裂開長長一道,皮肉綻裂,鮮血噴灑出來,濺了些許在黎子何的紅衣上。 「這一劍,你欠我季家的!」黎子何雙唇發白,黑眸墨潑一般,沒有半絲光亮,死死盯著雲晉言身上的傷口,恨道:「我爹辛苦扶你上位,已有放權之勢,你恩將仇報,誣他叛國,趕盡殺絕!曲哥哥待你如手足,傾心相助,你設計陷害,施法利用!季家上下待你宛如至親,傾力相助,你不仁不義,誅我九族,上萬性命,你拿什麼來賠?」 說話間,眼前恍然浮現爹娘的臉,一個厲聲喝她回房撫琴,一個柔聲喚她多喝些補湯,還有曲哥哥,突然竄到她身後,猛地拍她的肩膀:「來抓我呀來抓我呀……」 軟劍舞動,雲晉言的身子卻是一動不動,看都未看傷口,好似感覺不到疼痛,疼惜看著黎子何,笑容恍惚,聲音冷毅:「我娶你之前你爹是如何待我?若非退無可退,他可會扶我上位?他若放權,會力推鄭穎這個沒用的丞相?表面放權,實則收權!若非我籠絡鄭穎,我仍是季寧手下的傀儡皇帝!」 「笑話!若非鄭穎如此蠢頓,又是你能輕易控制?我爹一番好心,讓你更易掌權,是你自己疑心深重,反怪在我季家頭上!」黎子何眸露寒光,翻身又是一劍,從雲晉言的胸前滑過,由左至右一道傷口,和剛剛那道交叉,迅速將雲晉言的明黃衣袍染作鮮紅。 雲晉言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身子搖晃了一下,無奈笑道:「他若甘願放權,何須你在我二人之間周旋?你說這話,自欺欺人!」 黎子何乾澀的眼驀地濕潤起來,壓住喉頭腥甜,哽聲道:「爹已經允我回鄉歸隱,只等我腹中胎兒落地,見外孫一眼,你連一個月都等不了麼?即便爹不放權,爹若有錯,你秉公執法我絕無怨言,你為何要狠絕到誅我九族?」 雲晉言眼裡閃過一道暗芒,垂下眼眸,再不言語。 黎子何覺得自己可笑,事到如今,為何還在執著原因?奮力抬起手臂,看准他的胸口,憤恨一個翻身,豔紅的衣袖在夜空滑出絕美的夜花,星點血滴濺在唇瓣,她一手擦去,冷笑道:「這一劍,你欠馮爺爺的!馮爺爺教你長大,待你如嫡孫,幾十年來在太醫院盡心盡力,你逼他自盡,有毒不解,不孝之至!」 會拍著她的腦袋喚她「丫頭」的馮爺爺,會與她爭吃糖果的馮爺爺,會為她進宮編造各種理由哄騙爹的馮爺爺,曾經生動到五光十色,如今在她眼裡只剩下臨死前的一片灰白。 雲晉言身子微彎,撫住胸口,眉頭因為疼痛鎖在一起,目光愈發尖銳,嘴邊仍是輕笑:「是他背叛我在先!我縱他對我無禮,容他三番五次鬧後宮,我敬他信他,結果他呢?暗中勾結季家舊部!我不過問他緣由,他不肯說,回了府便自行了斷,與我何干?他既想死,我為何要救他?」 「強詞奪理!」黎子何眼裡一片猩紅,怒瞪著雲晉言,眼都不眨,手上軟劍向前,對著他的右肩骨狠狠刺下去,恨道:「這一劍,是你欠姚兒的!她身在宮中,為你所用,無用之日,拋棄之時,她未傷你半分,憂你安危送你解藥,你反將她一軍,下毒迫害,一掌打死!你根本,無心無情!」 長劍抽開,血肉崩離的聲音迴響在殿內,血流如注,雲晉言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半點明黃顏色,盡數被鮮血染紅,軟劍抽離的力度帶得他再站不住,向前撲倒,一聲悶響,晨露殿裡盡是刺鼻的血腥味道,鮮血緩緩從他身上流出。 雲晉言輕輕抬頭,臉上並無愧疚,看著緩緩升起的旭日,眯了眯眼,輕輕一笑:「她身為你的貼身丫鬟,借你上位,爬上龍床,不管是何原因,她背叛你,背叛過,便不可原諒,我為何要留她?」 黎子何眉目間黑氣愈甚,雙眼亦是愈發空洞,整張臉好似籠了烏雲,雲晉言的話根本聽不進去,滿心滿眼皆是姚兒對著她笑若春花,突然渾身是血,握著她的手說她愛的人是曲哥哥。 毫不猶豫舉起手中的劍,對著他的左肩骨,又是一劍,厲聲道:「這一劍,是你欠一一的!不足八月被你狠心拋棄,頑強存活,卻是在棺材裡呆了近七年,不見天日,生生毒啞!即便知曉他的存在,還能拿他為人質威脅與我,你,何以為人父?」 說完這句,黎子何的心突然撕扯般疼痛起來,姚兒的臉幻作一一的影子,小小的人兒,慢慢從棺材裡爬出,一點一點,抬頭,蒼白的臉,淺淺笑著。她質問雲晉言何以為人父,自己生而不養,又何以為人母? 雲晉言再次撐著站起來,血人一般,白皙的面染上自己的血,只有一雙眼睛漆黑明亮,毫不示弱道:「若不是他們百般欺瞞,一一何須受此大苦?你們不信我,人人都以為我喪心病狂狼心狗肺,可當年要得顧衛權相助,他哪能容得自己女兒剛入宮便如此失勢?」 黎子何嗤笑:「那你又何嘗信過誰?你不信旁人卻要旁人信你!你又想說,是顧衛權逼你?除季家你說是謝家逼你,除我腹中胎兒你說是顧家逼你!我問你,倘若你沒有野心,哪怕稍稍放點消息給爹,讓他助你,何人可以逼到你?」 「然後呢?你季家永握大權,我做一輩子傀儡皇帝,溫香在懷夜夜笙歌與你長相廝守?」雲晉言原本輕緩的笑已經有些猙獰,粗重喘著氣。 黎子何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仍是對著雲晉言:「我說過,爹會放權……」 「我不信。」雲晉言面上陰冷,看著黎子何,眸光如刀,嘴角輕輕一撇,打斷黎子何的話。 黎子何腦中轟地一聲,雲晉言這三個字,斬斷她心中最後一根弦。赤紅的眼,突地流下眼淚,好似夾雜著鮮血般,殷紅的淚,淌了整臉:「你不信?就為這三個字,為你的不信!你不信我會助你,不信季家會助你,不信馮爺爺不信姚兒不信郝公公!所以要我滿門為你鋪路,要所有人為這皇權陪葬……你還與我說,重新開始?你沒覺得?連天都在笑麼?哈哈……」 血紅的淚從眼角淌下,隨著大笑,黎子何臉上泛起詭異的紅潮,雲晉言臉上突然浮出驚恐,身上銳氣盡收,蹣跚著向前,驚恐道:「黎兒,黎兒你的眼……」 「拜你所賜!若非如此,我如何能給你下毒?又如何能手刃仇人?」黎子何擦去血淚,腳步向後,險些跌倒,單手俯在廊柱上,穩住身形。 早在東面小村時,讓沈墨給她各種藥草,知道雲晉言若是抓到她,會搜走身上所有物什,便配出慢性毒自己吞下,再讓殷奇拿來催毒的幾味藥,昨夜蘇白的血裡,混雜了她有毒的血,她不知道那血混雜著藍顏花的毒會變成什麼模樣,可至少,能讓雲晉言失去反抗能力…… 雲晉言仍是大口喘著氣,停住腳步,面上黑去愈盛,除卻黎子何所刺的傷口,之前消散的嗜骨之痛又回到體內,強迫自己不要去管,只當神經麻痹,定定看著黎子何,拉出輕笑:「黎兒……能與你死在一起,也不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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