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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師父,師兄變了。」沈銀銀突地哭起來,哽咽道:「師父,你在幫師兄對不對?師兄不是原來那個師兄了,真的,她說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她說她什麼都可以利用,她說連師父都可以利用,師父你不要被她騙了……」

  沈墨眉頭越擰越緊,臉上有些不耐,打斷沈銀銀的話:「你以為你是如何出的宮?」

  一句話讓沈銀銀僵在當場,若說幾個月前剛剛下山的她還是一張白紙,不懂世事,可與鄭韓君游走江湖這段日子,她聽過見過不少事情,早不復當初單純,性子裡執拗的一面也愈加明顯,不顧一切闖了皇宮……

  可越是明白人心險惡,對原來深信不疑的東西,反倒看不清了。

  「師兄當時的語氣……」不像說謊……

  「滾,越遠越好。」

  不知哪裡突然竄起一股無名之火,沈墨厲聲打斷沈銀銀的話,轉身,開門,又聽到她道:「對不起……我走了,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替我向師兄道歉……」

  關門,聲斷。

  謝千濂朝著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將剛剛睡著的一一放回被子裡,看著緊闔雙目的一一歎了口氣,複又抬起頭問道:「一一的毒,何時能解?」

  沈墨面色一沉,垂眸道:「因早產和日積月累下來的寒毒,已經驅得七七八八,可那嗓子……再過三日,倘若我還找不出解毒之法,便送他回西南。」

  「你想用……」

  「嗯。」

  謝千濂看了一眼呼吸平穩的一一,動了動唇,最終歎了口氣,未發一言,背著手走了。

  是夜,濃重的寒氣籠罩整個皇宮,沒有暖爐的沉香殿內尤為陰冷,姚兒蓋著被子半坐在榻邊,看著黎子何換上一身黑衣,清秀的臉上好似染上薄霜,眼神沉靜,薄唇緊抿。

  「小姐……又要出去麼?」

  「嗯。」黎子何毫不猶豫點頭。日日夜宿沉香殿,外人看來是黎妃不知好歹,雲晉言看來是二人同為季家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每走一步所為何事。

  姚兒略有些失落,靠坐在床榻上,聲音細小,有些擔憂道:「小姐,一一的毒……可以解的,對吧?」

  聞言,黎子何眼神閃了閃,隨即點頭,確定道:「一定會解!」

  她問過姚兒當年給一一下毒的細則,姚兒說因事出緊急,馮爺爺連夜入宮,本就重病纏身,又連受打擊,反應許久才明白姚兒話中的意思,匆匆趕回家中配了藥,要使得一一不能出聲,又不能讓毒氣入體無法可解,便要打亂正常配藥的醫理,最重要的,姚兒不知馮爺爺究竟用了哪些藥材,沈墨單從症狀亦是無法推測,輕易用藥又恐毒上加毒。

  黎子何斂目,束好長髮,此毒難解,馮爺爺定是知曉,她不信馮爺爺會任由一一背著無名之毒而自殺身亡,他死前,一定有留下藥方,很可能,在雲晉言手中!

  「小姐,小心些……」

  姚兒細弱的聲音拉回黎子何的神志,她對著姚兒點頭,以前隨身帶著的防身毒藥被雲晉言搜走,便只有帶上匕首,俐落出門。

  低首快步隱在夜色中,這幾日黎子何基本摸清了御林軍巡視到沉香殿的路徑時辰,小心著繞開,一路往西。

  要解一一的毒,比起在雲晉言那裡拿藥方,另一件事,相對容易得多。

  沈墨救出一一那日與她說,若他實在無把握安全解毒,便帶他回西南。沈墨一手醫術,或說毒術,均來自家中醫書。他娘曾經是西南聖毒教聖女,卻早在十幾年前便不再弄毒,金盆洗手前耗了三年時間制出兩枚丹藥,可解百毒,一枚進貢給先帝,一枚則留在西南府邸。

  那時黎子何才恍然,為何她給雲晉言下粟容花種,他明明知情卻將計就計,絲毫不擔心自己當真被毒死。

  一一的毒,雖說沈墨有一枚丹藥可解,但將另一枚留在皇宮,豈不是太便宜雲晉言?

  踏著輕碎的步子,西宮西宮,最西面有一處宮殿,名碧落,先帝便是在那裡駕崩,從那以後殿門緊閉,無人敢入。

  黎子何到了殿門口,抬頭,月光下隱隱看到蛛絲厚結,輕輕推了推,門只是闔上,並未上鎖,稍稍用力便發出蒼老的「嘎吱」聲,黎子何身形本就細小,微微打開一些便一個側身閃了進去。

  穿過院落,到了正殿,門仍是虛掩,黎子何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厚重的塵灰鋪在案間桌上,茶具,書本,筆墨,屏風,矮榻,被褥,有些零亂,未收撿整齊便被重灰封塵,顯然是許多年不曾有人來過。

  黎子何皺了皺眉,碧落殿中從無妃子,卻是先帝最常呆的地方,比起龍旋宮要多得多,還是季黎時她曾問過雲晉言,每次都被他不經意地繞過,後來入宮想要過來看看,每次提及便看到雲晉言眸中升騰起來濃重的霧氣,他會拉住她的手,柔聲細語:「黎兒,傷心之地,多去無益。」

  那時她以為,他所說的傷心,是指先帝在此處駕崩。

  可如今再想,事情未必那般簡單。

  她在雲晉言身邊多年,未曾聽他提及那枚丹藥之事,即便入宮為後,亦是不知,可當年她生性好動,時常在皇宮中走動,走到哪裡便最喜翻騰,又因著馮爺爺的關係對藥物極為敏感,若那丹藥在雲晉言身邊,不可能絲毫蛛絲馬跡都不曾被她發現。

  細細算來,丹藥最有可能便是放在碧落殿中,雖說時隔六年,其中變化難測,可是哪怕有半分可能性,都不能放過。

  黎子何掩住鼻尖濃重的塵灰之氣,忍住咳嗽,行到桌邊。

  書籍,筆墨,畫卷,眼睛向下,掃到抽屜,輕輕推開,空無一物。正欲走向里間,一眼掃到重灰中的一抹暗白,又回到桌邊,伸手撫上去,除去灰塵,便觸到紙質,輕輕推開來,暗白漸漸顯露出來,該是一卷畫,奈何光線太暗,看不真切。

  輕輕拿起,湊在眼前,灰塵沾在上面染了打半畫面,還有潮濕之氣浸染過的痕跡,整幅畫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子,只隱約看得出畫的一個人,右下角的題字,顯然還未完成,黎子何仔細辨認一番,好似一個「沈」字?

  心頭疑惑又重了一層,瞥到桌邊卷好擺放的畫卷,正打算拆開來看,門聲一響,一個人影晃過,黎子何心中一跳,放下畫卷,抬頭,便看到雲晉言陰冷的臉,盯著自己,好似要用眸中寒劍將自己看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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