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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所以是我錯了!」沈墨冷聲打斷謝千濂的話,話語裡平靜無波,卻淡的溢出冷光:「是我自以為是,不聽爹娘的勸向先皇求婚,不曾知曉季黎心意便逼她嫁我,引來血禍害死爹娘,若你要怪,該怪的人是我!」

  謝千濂滿腔憤慨被沈墨一句話掏得乾乾淨淨,壓低了聲音,不可思議道:「你……竟是這樣想的?」

  「不錯,當年錯本在我,可叔父又因著這件事逼迫雲晉言,季府九族之死,又如何能與我謝家撇的乾乾淨淨?季府九族不滅,子何也不會淪為乞兒孤苦伶仃,半輩子活在仇恨當中,我欠子何的,如今,還債罷了。」沈墨低下眼,看著一一,笑了笑,子何說得對,欠人的,始終是要還。

  「我只是讓狗皇帝交出兇手,他一口氣滅了季府滿門,關我屁事!」謝千濂大眼神一閃,不服氣地揮手道:「要怪只能怪她季黎愛錯人季府信錯人,怪狗皇帝心狠手辣,連自己的孩子……」

  說到這裡,謝千濂突然頓住,看著季一,一瞬不瞬,顫抖著手指著季一道:「這……這娃娃該不會……」

  「娃娃,你叫什麼名字?」謝千濂蹲下身子,儘量扯著笑容放柔了聲音問道。

  一一大眼眨了眨,揚著手在空中比劃,被沈墨攔了下來:「這孩子是誰,叔父無需掛心。」

  「好,我不管!那你打算拿他如何?這麼藏一輩子?」

  「養好病醫好毒,送回西南。」

  「這……這娃娃中毒了?」謝千濂面色一柔,從上到下打量了一次一一,瘦瘦弱弱,白皙地有些不正常,身子弱是必然,卻沒想到還中毒了……

  一一見他打量自己,臉上表情怪怪的,沖著他笑了笑,謝千濂搓了搓手,笑道:「嘿嘿,娃娃我來抱抱你好不好?」

  一一仍是笑,露出左臉的小梨渦,張開兩手,謝千濂一樂,一把抱起他,對著沈墨道:「哈哈,老子這麼大還沒抱過孩子,你小的時候老子在江湖上打拼呢,江湖比這朝堂可有意思得多了,當年老子……」

  沈墨眼前物事晃了晃,好似迷上一層霧氣,耳邊的聲音亦是愈發弱小,用內力壓住的濁氣再沉不住,由腹腔沖到胸腔,卻再找不到出口,猛力咳嗽起來,隱隱聽到謝千濂的怒駡聲:「你又用內力壓住病?明知道會反彈得更加厲害,想死是不是?上次被人砍了那麼多刀就沒好完全……」

  一隻小手牽住自己,仿佛看到黎子何對著自己盈盈一笑,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子何,你可會找謝家復仇?

  耳邊,黎子何的聲音天籟般輕淺蕩起,沈墨,我信你。

  晨露殿中黎子何手裡的茶杯驀地從手上滑落,碎了一地,殿外宮女急急入內在她耳邊道:「娘娘,白貴妃來了。」

  第六十章

  黎子何吩咐宮女清掃掉地上的瓷片,起身入了里間,臨窗的矮榻被拾掇得很是舒適,擱在上面置放茶具的小桌被移到窗邊,不見茶具,卻見幾盆綠油油的花草,枯朽的冬日裡尤為顯眼。蘇白入來時,便剛好看到黎子何淡藍水色紗衣,圍著厚實的純白色絲絨披風,襯得臉色好似透明一般,側著身子坐在矮榻上,眼睫垂下來,細細看著手下正在擺弄的花草。

  「姐姐可還習慣這後宮?」蘇白站了許久,見黎子何好似未曾發現她,這晨露殿的宮女太監們老早便退在殿外,無人提醒,只好拉起笑容主動開口。

  黎子何睫毛顫了顫,抬起眼皮掃了她一眼,並未打算起身行禮,淡淡問道:「娘娘何事?」

  蘇白笑容一僵,旋即蕩開來,曉得更甚,施然走到矮榻便,與黎子何隔桌而坐,看著黎子何手下的花草詫異道:「姐姐一雙巧手,竟能讓花草在冬日抽出這般鮮嫩的綠葉來。」

  說著一手伸上前去,便打算觸碰,黎子何手一動,將花草推開,瞥了蘇白一眼,輕笑道:「冬日不僅能抽出綠葉來算什麼,有些草,三日便能開花呢……」

  蘇白的手僵在空中,原本白嫩,因著窗外吹入的冷風略有些紅腫,動了動手指,縮回去,仍是笑著,喏喏道:「看多了枯枝黃葉,突然見到這一抹綠,有些新奇罷了……」

  「可有人與你說過?在他人面前扮演已逝之人,會讓人覺得厭惡?」黎子何看住蘇白,聲調驀地變冷。

  蘇白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澄清的眼突地渾濁起來,面上柔色化作冷意,對黎子何的注視並不躲閃,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願意?」

  黎子何卻突地斂起眸中鋒芒,坦然笑開來:「一早便放下面具,有話直說不是更好?」

  「好,依你!」蘇白麵上表情未變,冷淡道:「今日我來,是想問……想問……」說到後半句,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吐不出來,遲疑地看了一眼黎子何,垂下眼瞼。

  黎子何輕笑:「娘娘想問藍顏草?成大事者,最忌猶疑不定,這後宮,雖說不會有什麼『大事』,可要想在百花叢中獨樹一幟長盛不衰,豔壓群芳安得聖寵,也非易事。」

  蘇白神色沉澱,再抬起的眼裡找不到絲毫純真的透徹,滲著幾分堅定決絕,道:「不錯,我是來問藍顏草。你給我的,是真的?」

  「我為何要給假的?」

  「你……」蘇白有些懷疑地掃了一眼黎子何,身子纖細,卻沒有女子的羸弱感,原本清俊的臉,換了髮髻施上粉黛,總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算不上傾國傾城,卻透著一股平常女子沒有的冷毅,甚至還有幾分隱隱透出來的貴氣,在格局未有定數的後宮中,可算是最為獨特的存在。

  「你不想要皇上……恩寵麼?」

  蘇白遲疑著開口,細細打量黎子何臉上的神色,只見她眼皮都未抬,仍是輕笑著:「你以為我需要麼?」

  蘇白眉眼一跳,垂首噤聲,她是想留皇上在梨白殿過夜卻留不住,可眼前的黎子何,好幾次皇上夜入晨露殿卻不見人影,幾番查問才知是夜夜都去了極偏的沉香殿,皇上也不追究,任由她過去,可白日裡往晨露殿去的次數,更勤了……

  「信與不信,皆在你心,倘若不信我,你來問我一次,又有何意義?」

  「那你……為什麼幫我?」蘇白仍是有些遲疑問道。

  「幫你?幫我自己罷了。」黎子何輕歎,隨即笑道:「皇上日後傾心你一人,自是不會再來我晨露殿,我求之不得。如今我雖再三躲避,難免起了欲擒故縱之用……」

  蘇白心中恍然,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難怪皇上呆在晨露殿的時日越來越長,可放在自己身上,是沒有那般信心膽量故意推開他,來博得這個欲擒故縱之效。

  「你中意之人是……」蘇白突然想到沈墨替她診脈時的眼神,冷漠地堪比窗外冰雪,揉不進雜質,亦摻不入絲毫情愫,卻會在她偶爾提及「黎御醫」時驀地化開來,好似有一抹微亮在眼中緩緩搖曳,那時她只是好奇而已,可看到黎子何的女子裝扮,再將宮中盛傳的二人師徒關係聯繫起來,不得不令人多想……

  黎子何眼神蕩了蕩,語氣冷然:「此事與娘娘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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