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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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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何看著蒼白到病態的暮翩梧,又怔住,雙唇抖了抖想要說些什麼,最終眼神一沉,咬牙起身,留下一張驅寒的藥方,匆匆離開。 兩日時間,天氣終是漸漸轉暖,平西王入雲都,覲見皇上,是自雲喚回雲都後另一件大事,宮中一早便開始忙碌,時至今日,萬事準備妥當,只等謝千濂入宮。與此同時,太醫院從昨日起一片喧鬧,一直備受矚目的御醫沈墨,昨日不知是何人爆出,竟是上任平西王世子,今日隨行伴平西王左右。 院內熱鬧,沈墨房內,卻是一片壓抑,偶爾有沈墨的一兩聲咳嗽。 黎子何將手上的湯藥遞給他,扶了扶額,輕聲道:「已經和姚妃說好,今日她自是知道該如何行動。」 沈墨點頭:「雲晉言昨日未讓你出席?」 「沒有。」黎子何垂眸搖頭,昨日去替他診脈時,雲喚也在勤政殿,她一進去,兩人對話戛然而止,兩雙眼睛齊齊盯著她,她垂首斂目,生怕舉止異常引人懷疑,雲喚她記得見過,可長得什麼模樣,老早便忘了,也不敢抬頭哪怕掃一眼,診了脈便退下,雲晉言也未說讓她今日出席晚宴的話。 「那……」沈墨頓住,壓住咳嗽,扳過黎子何的身子,讓她對上自己的眼,正色道:「若一切順利,中途你一定記得出宮!南門!」 「嗯。」黎子何點頭。 「你記著,我等你。」沈墨傾下身子,在黎子何額頭留下一個吻,轉身離開。 黎子何跌坐回桌邊,動了動剛剛還被沈墨握在手心的五指,看著窗外雪色裡的枯木,冬日,還很長,枯木,何時才可逢春? 大凰宮,燈燭閃亮,宮內好似白日一般,亮黃的光透過門窗傾灑在雪地上,蘊暖的淡黃色鋪了一地,卻仍是泛著寒光,宮門之前的大道早被清理乾淨,鋪上厚實的印花絨毯,留下一串串紛亂腳印。 宮內,雲晉言坐在首座,上次晚宴時空乏的嬪妃之座已盡數占滿,左邊是最為得寵的白貴妃,其次是新上任的尚書之女渝妃以及剛剛受封的各嬪,主座下來,左邊第一位為雲喚,右邊第一位本該為鄭穎,此時讓給謝千濂,旁邊是沈墨,沈墨對面,雲喚旁邊的是鄭穎。 「今日與諸位愛卿能齊聚一堂,朕甚感欣慰!先敬眾愛卿一杯!」雲晉言高舉酒杯,眸中芒光閃亮,歡愉之情溢於言表。 謝千濂舉杯,掃了一眼沈墨,見他低首垂眸,好似沉思,不著痕跡抽出手,推了推他,沈墨鎖著眉頭不耐掃他一眼,舉起酒杯,附和著眾人喝了一杯。 「平西王路遙人疲,千里迢迢趕來,朕甚喜,必與王爺先飲一杯。」雲晉言舉杯對著謝千濂笑著,眼神卻不時瞥向沈墨。 謝千濂亦舉杯道:「蒙皇上厚愛,先幹為敬!」 說話間,酒已下肚,雲晉言眸光一閃,並未多語,直接喝了酒,再倒一杯,敬向雲喚:「皇叔不日啟程遠離雲都,為國效力,為侄為君,朕皆該敬皇叔一杯。」 「謝皇上!微臣惶恐!」雲喚舉著酒杯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謝千濂吹了吹鬍子,不著痕跡瞪了雲喚一眼,自顧自倒酒喝著。對面的鄭穎看了看眾人,眼珠一轉,忙舉起酒杯道:「皇上!容臣多言,如今國盛民安,乃皇上勵精圖治之果,微臣代百姓,代百官叩謝皇恩,皇上萬歲!」 說著由頭到尾行了一個大禮,這才喝下手中的酒,雲晉言笑著頷首,緊接而來的自是百官紛紛效仿。 「眾卿無需多禮,亦勿局促,依朕所言,隨意便好。」 雲晉言撂下話,殿內慢慢熱鬧起來,百官之間互相敬酒,宮女太監忙於上菜換碟,絲竹之聲漸起,舞姬助興。 沈墨皺著眉頭,掃了一眼雙目不離雲晉言的蘇白,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瞥了一眼已經喝下幾杯謝千濂,拿起酒杯對著謝千濂道:「叔父,與侄兒喝一杯可好?」 謝千濂幾杯酒下肚,臉色已近通紅,見沈墨敬酒,好似受寵若驚,忙舉著酒杯湊過去:「哈哈,小墨第一次敬酒給我,喝,當然喝!」 兩杯碰撞,清脆一聲響,沈墨食指一動,恰巧觸到謝千濂酒杯口,輕輕滑過,不著痕跡,收回手,舉杯咽酒,嘴角蕩出一絲淡笑。 舞到高潮,百官齊聲叫好,謝千濂卻在此時一頭栽在桌上,「咚」的一聲,眾人眼光瞬時轉移過來,或忿或樂地掃過來,沈墨忙起身拱手道:「皇上,叔父怕是醉倒了。」 「哦?這節目還精彩著呢……」雲晉言滿眼的笑意,臉上露出遺憾之色:「如此,你便先扶王爺回去吧,天冷酒熱,莫要染了風寒。」 沈墨行禮,眾目睽睽之下扶著謝千濂退下,一出門便有人替他披上厚重的披風,沈墨將披風繞上前,被風吹得鼓起,扶著他遠去。 黎子何看了看天色,拿好腰牌,白日出宮長時間不回,會引人注意,而夜間出宮又無緣由,若在晚宴之前也怕雲晉言會有所懷疑,便只能選在晚宴途中,幾件事情同時進。 身著御醫官服,快步向南面行去,雪地裡紛亂的腳印,一個疊上一個,再也辨不出屬於誰,陰冷之氣從腳底直直襲上腦,卻讓人意識更加清明,黎子何擦了擦被凍得通紅的鼻子,掃了一眼西方。 意料之中,突地大亮起來,火光沖天。 轉過頭,繼續向南,一步,兩步,心跳越來越快,雙眼脹得生疼,腳底的麻木好似觸及心底,低著頭,只想一直向前,一直一直向前。 驀地一隻手臂,攔住去路,黎子何抬頭,魏公公對著她微微彎腰,身後跟著數十名御林軍。 大凰宮內,仿若萬籟俱靜,眾人呆坐在矮桌前,看著西面木窗透過來的火紅光亮,目瞪口呆,而剛剛還被他們稱作英明神武的皇上,坐在主座上,嘴角帶著的笑容好似滲著猩紅的血光,口口聲聲道,這火,是放給他們欣賞外加取暖的,不許任何人去救! 黎子何被帶入宮中,眾臣按捺住不解,無數雙眼齊齊看向他。 緊隨黎子何而後的,是十名被押住的御林軍,為首一人,手裡緊緊拽著一瓷罐,貼了紙張,上書「季黎」…… 「稟皇上,冷宮中發現此十人潛入駐魂閣!」押住十人的,同是御林軍,說話者與他人綠色主調軍服不同,紅色為主調,顯然官階較高。 雲晉言揚眉,笑道:「怎麼?費盡心機入了冷宮,竟是為了一罐骨灰?」 抱住瓷罐者低頭不語。 「朕還以為會發現什麼有趣的物什……」雲晉言低笑,順勢掃了一眼魏公公,魏公公收到眼色,忙上前伏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雲晉言臉上的笑僵了僵,隨即又展開來,眸中卻是化作一片冰冷。 「稟皇上!二十余名刺客欲趁桃夭殿之亂劫走姚妃娘娘,被我等擒住,待皇上發落!」又一名御林軍急匆匆快步入來,頭都未抬便跪在地上稟報,聲音洪亮,在宮內繞了個圈。 「娘娘呢?」雲晉言隨意問道。 「娘娘……」回答略有踟躕:「回皇上!桃夭殿被燒,娘娘身邊的宮女說……娘娘……舊疾復發!」 「哦?」雲晉言微笑,黑眸好似起了漩渦,看不清情愫:「把娘娘送到沉香殿,那裡如何哭如何喊都擾不到旁人!至於今夜的刺客……斬!」 「斬」字落地,本就安靜的宮內瞬時又靜了幾分,聽到幾聲突兀地抽氣聲,再無聲響,眾臣坐在原位,只覺得此時應該匍匐在地上跪在皇上跟前,可無人打頭陣,坐也不是,跪也不是,便只有一動不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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