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斬情絲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
黎子何無比誠懇地對著馮管家作了個揖,馮管家連忙扶住,哽聲道:「公子放心,老奴明白!」 黎子何又回頭看了一眼馮宗英,逼回眼淚,將鳳印收入袖中,繼續囑咐道:「我先行入宮,稍後若是有人過來,記住我說的話便好,其他,實話實說。」 見管家點頭,黎子何再不回頭,決絕踏著步子離開,她要,去找雲晉言。 北風呼嘯,枯葉凋零,吹落人心散亂,雲都一處偏僻小屋內,滿面絡腮鬍子的長者,三四十的模樣,兩條刀狀濃眉擠在一起,瞅了瞅床上傷痕累累的男子,抖了抖唇,鼻孔大氣一出,揮手間,桌上的茶具被盡數推倒在地,熱水灑了一地,水汽升騰。 「來人!統統給我滾進來!不是說他馬上就醒了?這都什麼時辰了?」長者開口,如雄獅高吼,聲音洪厚,震得床上的男子擰起眉頭。 「叔父,你若早些喊幾聲,無需大夫了。」 清亮的眼,驀地睜開,芒光閃過,清冷的聲音凝靜了空氣,剛剛那聲咆哮,好似從未在屋中響起,沈墨趴在床上,說話間掃了一眼自己,渾身繃帶,白色中透出殷紅,動動身子,陣陣刺痛,突地想起昨夜,懷中不斷顫抖的身子,身後不停飛來的利箭,他笑著對她說,等我回去…… 刺骨的寒風,吹到鼻尖盡是殺氣,閃著血光的劍芒,刺在身上,像是感覺不到疼痛,每一次,都仿佛那雙看到波光瀲灩的眼,看著自己,相信,依賴,期盼,從來不曾在黎子何眼中出現的情愫,在那個夜晚讓他看見,一見,便不忍再辜負。 沈墨欲要撐起身子,旁邊的長者又是一聲呼喝:「你還想起來!給老子躺回去!」 「叔父是怕我們沒人發現?」沈墨面色不變,手下動作未停,眼都不抬,淡淡道。 有人進來踏著急步進屋,衣衫襤褸,看神色卻不似常人,單膝跪地對著長者行禮道:「王爺有何吩咐?」 「扶公子躺下,找幾根繩子來,捆住!」謝千濂手一揮,不耐地吩咐。 沈墨眼神一凜,瞥了一眼跪在地上那人:「退下。」 語調平平,卻讓那人打了個哆嗦,埋低了腦袋,頷首領命,不敢再看謝千濂一眼,匆匆忙忙彎腰退下。 謝千濂瞪著沈墨,倒也不生氣,嚷嚷道:「你行啊,到如今這幫兔崽子還聽你的,我這平西王的命令成了耳邊風,他們不捆,老子親自捆!」 說著四處張望,欲要出門找繩子,沈墨已經坐起身,輕笑道:「叔父何必多費心機,我想做的事,你可見過何人攔得住?」 謝千濂被這句話堵住,看著沈墨的身子,臉上泛過一絲心疼,硬的不行來軟的,苦口婆心勸道:「我說小墨啊,說你像你娘,你也不能連性子也學著她是不是?你這滿身傷,還要出去?你不要命老頭子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養好傷再出去行不?」 沈墨這才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手上動作未停,拿起旁邊備好的衣物,一邊穿著一邊道:「宮中還有事。」 「哈,你還想回那個狗皇帝的狗窩?昨夜那十個人,不是他派的我把腦袋割下來當凳子坐!他對你已經起疑,你還回去送死不成!」 「經過昨夜,他的疑心該淡了才是。」沈墨皺了皺眉,背上的傷口有些撕開。 「這就是你不讓暗衛出面救你的原因?還以為你有點出息了,灰頭土臉裝成災民跑過來,難不成就看你演這麼一出苦肉計?」謝千濂斂起神色,已經有些怒氣。 沈墨系上腰帶,沉默片刻,道:「我不願暴露身份,自是有自己的考慮,昨夜只有身負重傷才能消去他的疑心。」 「何止身負重傷!那十個人,哪個不是數一數二的高手?要不是老子及時撿到你,現在你就該去閻王府報到!好,你武功高,你聰明,一個腦袋頂老子十個,可你這次的做法,我想不通,老子沒念過書,說不來那些大道理,只會硬拼硬,咱硬拼硬也不怕那狗皇帝,鼓一響號一吹,從南到北打過來,多爽快的事,你還在皇宮裡磨蹭什麼?」 沈墨收起床邊的長簫,擦了擦上面的血漬,不語。 謝千濂急了,最怕他不說話,乾脆嚷道:「老子跟你說,你愛男人愛女人老子管不著,可你不能愛自己徒弟!」 沈墨身子一顫,抬頭看著謝千濂,眼神有些冷,「徒弟又如何?」 謝千濂想要喝口茶平息怒氣,硬是被沈墨這句話生生逼了出來,猛地咳嗽:「咳咳……咳咳……你!老子沒念書都知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外面的人會怎麼說你?」 「無所謂。」沈墨垂首,看到自己的鞋,已經染了許多黑色血漬。 「還真是淨得你娘的真傳,大哥知道得從土裡跳出來掐死你!」謝千濂瞪著沈墨,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見沈墨眼神一黯,才發現自己說錯話了,想要收回都已經來不及。 沈墨不多猶豫,穿上鞋,身上的疼痛好似被他濾過,面無表情,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謝千濂怕他生氣,可見他毫不猶豫收拾好一切打算出門,心中一急,拿出最後殺手鐧,吼道:「好!就算是你徒弟無所謂!憑他是季家人就有所謂!」 沈墨又頓住,眸中暗芒浮動,看不出情愫,卻是直直看著謝千濂,淡淡道:「季家人又如何?」 「他娘的,你想氣死老子是不是?」謝千濂一手拍桌,震得灰塵撲騰起來,又引來一陣咳嗽:「咳咳,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收他為徒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他是季家人,就該離得遠遠的!你要回宮,我是個驢腦袋都知道你是為了他,隱瞞身份也是為了他,搞不好弄出這次疫病,還是為了他,跑去當什麼狗屁御醫,搞不好還對著那皇帝磕頭謝恩,他娘的,想著就噁心,當年要不是狗皇帝和季家,大哥……」 「叔父!」沈墨冷聲打斷謝千濂的話,並不看他,語氣不容置疑:「我人不在西南,並不代表一無所知!當年之事到底如何,叔父你心知肚明!」 「你這麼說是怪我了?莫不成錯的人是我?」謝千濂雙眼微紅,略有委屈道。 「侄兒並無此意。」沈墨自覺語氣有些過了,放緩了聲調道:「入得宮中,裡應外合,日後更為方便。雲晉言一早懷疑我的身份,若是讓他知曉,必定以我為人質威脅叔父,經昨夜一戰,他確定無人護我,放下戒備,更利行事。這次疫病,其中好處,叔父應該一早便想到了。」 謝千濂的情緒這才平緩一些,想想沈墨說的,好像有幾分道理,仍是埋怨道:「那一萬精兵被你整成皮包骨了,混進雲都,也不知何時可用,接下來該如何?」 「你還是早些回西南的好,否則定會被雲晉言發現,這邊的事情,我早已佈置妥當,回去等著消息便好。」 沈墨拿床邊的手帕沾了水,洗淨雙手,步子有些蹣跚,還是打算出門。 謝千濂這才發現自己被他繞得忘了原來的話題,忙吼道:「老子跟你說,季家人,無論如何不可過我謝府!」 沈墨剛好打開門,清涼的北風,吹得深思又清明了幾分,看著門外院落裡凋零枯萎的樹木,沉聲道:「她不是季曲文,更不是,季黎!」 聲落地,人已出,空留枯葉盤旋流轉,落入塵埃。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