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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自那日被姚妃淋得一身水,又在殿外跪了兩個時辰,殷御醫臥病不起,躺在家中休養,黎子何便每日去桃夭殿問脈,姚妃竟未多加刁難,不似往常非打即罵,甚至從脈象看來,體內有鬱結之氣,身子也因為小產弱了許多。

  黎子何有了機會便會細細打量桃夭殿,表面看來與往日的紅鸞殿無異,可留了心思仔細觀察,才發現很多地方的確是翻新重建,而且偶爾可以找到大火留下的痕跡。

  那場大火黎子何很是好奇,只是苦於無跡可尋,曾經想到剛入太醫院時,和殷平大聲喧嘩口無遮攔的御林軍副總管的兒子,那人名林懷軒,本來殷平在時,二人時常掏出宮中所謂「秘聞」在醫童中大肆宣揚,自從殷平走後,他也老實起來,對黎子何更是能避則避,想要從他嘴裡套話,還需要等待時機。

  至於他曾經說過的,姚妃聖寵不衰的原因,是在搜集季府謀逆罪證時立了大功,當時黎子何不知所謂的謀逆是指的什麼,如今看來,無非是指證曲哥哥刺殺平西王。

  每每想到這裡,黎子何的心便一陣收縮,不由自主地抽疼,當年曲哥哥與姚兒「情投意合」,卻因為她的身份爹極力反對,曲哥哥執意要明媒正娶,只等她及笄便打算迎娶過門,兩人關係自是非同一般,若說她知道曲哥哥刺殺平西王一事,甚至手裡握有證據,也不無道理。

  儘管深知宮中謠傳十有九錯,即使往日情同姐妹,即使曾經打死她都不願相信姚兒會背叛,可種種巧合碰在一起,偏偏又是那麼的合情合理,讓她如何說服自己不去懷疑?

  只是近來後宮事故太多,顧妍琳剛剛被打入冷宮,雲晉言也對她有所懷疑,此時再去招惹姚妃,實在是不智之舉。

  黎子何聽著沈墨的意見,按兵不動,等著鄭相和顧家互相撕咬,幾日之後,朝中果然有人參了鄭穎一本,而內容居然是鄭穎憑權仗勢,搶虐孌童。

  這個眾人皆知的秘密突然被人挑明,搬到皇上面前來說,私人家的齷齪事情突然被當做「國家大事」,說成是身為丞相,有辱國體,朝中暗暗恥笑鄭穎的官員有了依仗,抓緊了機會狠狠地打擊,將鄭穎哪年哪月哪日在哪裡搶得男寵多少名又於哪年哪月哪日將男寵虐之傷殘甚至慘死搜集得整整齊齊交了上去。

  朝中一時沸沸揚揚,有人緘默不語明哲保身,有人幸災樂禍添油加醋大肆渲染,鄭穎饒是臉皮再厚,這等醜事被人遞了摺子當成朝廷重事來商議,也是覺得顏面無存,第二日便告了病假閉門不出。

  恰逢十五,黎子何從桃夭殿回來,收拾了藥箱便打算去丞相府看暮翩梧。

  「等等!不許去!」

  人還未動,便被馮宗英一聲怒吼喊住,吼道:「不許去!老老實實在太醫院呆著!」

  黎子何心中一笑,面不改色道:「大人何事?」

  「好端端的去什麼丞相府,上殿御醫什麼時候淪落到去給丞相府的人看病了?」馮宗英白胡一顫一顫的,想說什麼又憋了回去,最後瞪著眼睛道:「你等著,我這就去找皇上,讓他換個人給鄭穎那個義子看病去。」

  說著馮宗英轉個身打算出去,被黎子何一手抓住:「大人,皇上既已下令,子何遵命便是,更何況子何對那位公子的病很感興趣,若是由我親手醫好……」

  「醫醫醫!到時候連個人毛都沒了,還醫個什麼醫!」馮宗英聽他這麼說,一下就急了,最近宮裡風言風語,傳鄭穎虐孌童,傳得繪聲繪色,讓人毛骨悚然,看看黎子何白白淨淨的模樣,這萬一……萬一……

  馮宗英扯開黎子何的手,不耐道:「你是覺得我多管閒事了?」

  「子何不敢。」黎子何面上恭敬,心裡早已被暖意蓄滿,只是暮翩梧,她定是不能放棄和他見面的機會,只能客氣道:「大人的心意子何心領,在丞相府,子何定會小心。」

  「你!」馮宗英怒氣上湧,自己連他是沈墨的徒弟都不計較了,替他擔心受怕,他居然不領情,怎麼著他也是堂堂太醫院院史,真是沒面子!

  馮宗英「哼」了一聲,狠狠瞪了一眼黎子何,不知好歹!好心當驢肝肺!被鄭穎吃了也不幹他的事!甩著袖子氣鼓鼓地走了。

  黎子何無奈笑著搖搖頭,背著藥箱出門。

  丞相府不出意料的愁雲密佈,門庭冷清,來回下人也是步履匆匆,神色晦暗,見到黎子何,懷疑地來回上下打量,見他一身御醫裝束,未多問便引他到了後院。

  已近冬日,原來綠草茵茵繁花滿布的後花園顯得有些蕭瑟,隨風而落的枯葉漂在中心的湖水之上,泛起波光粼粼,徐徐盤旋著在水中遊弋,湖邊一抹亮白被木色輪椅掩去一半,那人,明明靜坐不動,卻好似要隨風而逝。

  許是聽到身後的動靜,暮翩梧回頭,眼角微彎,剛剛彌漫霧氣的雙眼變得清明,對著黎子何淺笑。

  黎子何快步上前,蹲下身子握住他的手,竟是比自己的手還涼,皺了皺眉道:「進屋可好?」

  暮翩梧頷首,笑意更深,抽出手欲要推動輪椅,被黎子何拉住,抓住他的兩隻手放在一起,塞到袖子裡,囑咐道:「湖邊寒氣重且濕氣甚,若是無事,少來為好。」

  說著起身,推動輪椅前行,抬眼左右打量後院,好似除了他二人,再無旁人,諾大的花園顯得有些空蕩,繞花園而建的房間倒是不少,可間間房門緊閉,不似有人居住。

  暮翩梧的房間靠右,寬敞明亮,收拾得乾淨舒適,黎子何只掃了一眼便知道這房間看似普通,實則每件物什都價值不菲,鄭穎對暮翩梧,厚愛?呵……

  黎子何坐下便要為暮翩梧拿脈,暮翩梧抽開手,歎口氣道:「黎兒,不用了。」

  黎子何不顧他的反對,拉過他的手,認真道:「即使不能醫好雙腿,把身子調理好也是必須。」

  暮翩梧輕笑,老實伸出左手。

  其實不用拿脈黎子何也能猜到他的問題所在,體內寒氣集而不散,導致體弱氣虛,尤為畏寒,與她當年一無二致,只因二人病因相同,她在城外雪地裡昏迷了幾個時辰,那他呢?又是何時才被鄭穎撿到?

  黎子何執筆,照著沈墨曾經給她開的方子,只是少許改動,便可用在暮翩梧身上了。

  「鄭穎今日出去了麼?」黎子何一邊寫著,一邊問道。自從被人參了一本,便聽聞他閉門不出,可今日,他也不像在丞相府的樣子。

  暮翩梧頷首道:「每月初一十五必會出門。更何況近幾日出了這麼大的狀況。」

  黎子何嗤笑,神佛若真有雙眼,他鄭穎便是下地獄的第一人!

  「這幾日府中男寵陸陸續續被他偷送出府。」暮翩梧推動輪椅,行到窗邊,輕輕推開,看著窗外一列緊閉的房門,眼神恍惚,淡淡道:「往日,那邊都是男寵居住的地方。」

  黎子何心中一頓,像是被重物狠狠敲了一下,隱隱的疼痛輕緩氾濫開來,突然不知該如何作答,其他男寵被送走,可他,剛剛被鄭穎收作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因著這次風波被送出府。

  「黎兒,鄭穎覺得此次是顧將軍借勢生事,想通過此事辱他名聲,打擊他在朝中地位。」暮翩梧好似未察覺黎子何的異常,自己又開口,將話題轉移到朝廷局勢之上。

  黎子何隱去情緒,那摺子是誰上的,恐怕只有上摺子的人和雲晉言自己知道,無非是想挑起鄭穎和顧衛權的爭端,只是此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未必能達到想要的目的……

  黎子何不語,擔憂掃了眼窗外,暮翩梧笑道:「後院無人,無須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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