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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回頭給沈墨一個安心的眼神,關上門便隨著魏公公的步子向勤政殿走去。

  勤政殿燈火大亮,竟比平日還多點了兩盞燈,黎子何入門時正看到雲晉言手執黑籽,盯著黑白棋局,凝眉沉思,亮堂的燈光,明黃的袍子,暖黃的色調傾灑在臉上使得五官線條格外分明,眉目間習慣性的笑意,又平添了幾分柔色。

  黎子何只是掃了一眼便跪下行禮,溫和謙遜,這是雲晉言曾經給自己,給旁人的錯覺,對任何人都是溫柔地笑著,卻在不經意的時候給你最溫柔的一刀。

  「平身。」雲晉言未抬眼皮,仍是盯著眼下的棋盤淡淡道:「黎御醫可會下棋?」

  黎子何起身,垂首恭敬道:「微臣愚鈍,未曾學過。」

  下棋,其實她會,身為丞相之女,季甯有意栽培,季黎貪玩但也不笨,長久下來,可說是琴棋書畫無不精通,只是作為黎子何的她,不該會的,更何況,棋品看人品,就算她平日百般注意,到了棋場,有些自己都注意不到的,潛藏在靈魂深處與季黎相似的本質必定會在不經意間暴露出來。

  「哦?」雲晉言揚眉,略有些失望,笑道:「那你上來收拾掉這盤棋局吧。」

  說罷,垂手放下手中那顆黑子,黎子何略瞟了一眼,一子定輸贏,只是這顆子下去,竟是一盤和局。

  黎子何略彎著腰,低首到雲晉言對面,不露聲色地舉手,將黑白棋分別放回棋盒中,本是冰涼的棋子,卻因著黎子何本來冰涼的手,讓她察覺不到絲毫冷意。

  驀地手上一熱,抬頭間對上雲晉言黑亮,隱含笑意的眸,熟悉的溫度握著她的手細細摩挲,輕笑道:「黎御醫這雙手,竟是比女子生得更加纖細嬌嫩,就算是朕的那群嬪妃,恐怕也是比不上……」

  黎子何一怔,夾在兩指間的棋子,應聲而落。

  第三十六章 刺探

  勤政殿內暖氣肆意,飄在黎子何眼前仿佛浮起一層水霧,對面的男子,熟悉的面,熟悉的笑,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唯有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再找不到絲毫情意,只有淺淡的笑意,徐徐泛出來,卻是看不明白那笑的含義。自己的手舉在半空中,雲晉言抬手輕輕握住,甚至有輕細的撫摸,黎子何看清兩人之間這詭異的動作的瞬間,第一反應便是要抽回手,那只染過季府滿門鮮血的手,憑什麼再碰觸她?

  可是心中一頓,反應過於激烈,必定惹他懷疑,若是不動,他那只手,如烙鐵一般,讓她疼得恨不得將自己的一隻手都砍掉。

  心思百轉千回,卻也不過一個刹那,棋子落地,落在地上清脆地一聲,連帶著彈跳的振動聲都清晰入耳,黎子何連忙跪下,那只手自然而然地抽開來,磕頭大聲道:「微臣失態,請皇上降罪。」

  雲晉言手中一空,看了看滿盤皆亂的棋局,再掃了一眼略有緊張的黎子何,突地一笑,道:「平身,是朕看到愛卿的手,有些失態才是。」

  「微臣的手常年浸在草藥中,幹黃不堪入目,且因搗藥老繭厚重,有傷聖體,請皇上降罪!」

  黎子何跪在地上不曾起身,她的手只是比一般男子略小,若說纖細還勉強搭襯,可嬌嫩?任是誰只需看一眼便不會用這個詞,更不說將它握在手裡了。

  那麼雲晉言這一言語這一動作,是何意?

  「愛卿莫要緊張,是朕一時迷糊了。」雲晉言溫和笑著,起身便打算扶黎子何起來,黎子何不著痕跡避開他的手,自己起身站在一邊,垂首等著吩咐。

  雲晉言看了黎子何一眼,眸中意味不明,自己坐回去,慢慢將棋子放在棋盒內,退下棋盤,輕聲道:「診脈。」

  黎子何拿出隨身帶著的脈枕,放在小桌上,還未開始探脈便聽雲晉言又道:「愛卿拜沈墨為師之前,為何方人氏?」

  「臣幼時生過一場大病,除卻自己名諱,往事皆不記得,只知道醒來時與雲都眾多乞丐一起,因此估計自己在病前也是乞丐。」黎子何垂首回答,講述既成事實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

  「為何會想到學醫?」雲晉言沒有擺出帝王的架子,反倒好似普通人之間的聊天一般好奇問道。

  「臣聽聞唯一的爺爺便是死于重病,臣也是在病中撿回一命,望學醫可自保,可醫人。」黎子何見雲晉言已經將手放在脈枕上,伸出一隻手捏住脈門。

  「原來如此……」雲晉言一聲輕笑,突然想起什麼似地,道:「半月後冬至,宮中大慶,姚妃喜熱鬧,可近來身子太弱,她對殷御醫看診不滿,昨日特地找朕點名要你去看診,你這幾日隨殷御醫去看看便是,馮院史上次為你說情,她也不會為難於你,不必擔心。

  黎子何放下拿脈的收,拱手道:「臣領命。皇上脈象無異,只是過於疲累,需好生歇息。」

  雲晉言頷首,揮手示意他退下。

  黎子何走出殿外,一陣涼風讓她心緒清明許多,姚妃特地找她去看診,為何?六年前紅鸞殿的大火,她六年來的瘋病,雲晉言對她的百般縱容,這中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上次在馮宗英那裡套話,未果,那麼,去套姚妃的話?

  黎子何長歎一口氣,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想套她的話,如今的姚妃,不是姚兒。

  回到太醫院,沈墨已經離開,黎子何打了一盆水來洗臉,接著燭光細細看水中倒影,這張臉在女子中長相算是普通,放在男子中,算得上清秀,可長相白淨的男子,也不是罕有,再摸了摸自己的喉結,牢牢貼在脖頸間,不會出破綻才是,那是自己的聲音?

  平日她說話甚少,而且注意壓低聲音,不會惹人懷疑才是。可雲晉言今日這番試探的意圖太過明顯,莫不是自己何時舉止不當?

  黎子何將今日兩次與雲晉言相處時自己的行為舉止前後想了幾次,沒有找到頭緒,擰著眉頭倒掉水,明日問沈墨是否有能讓嗓音更加低啞的藥更為穩妥。

  從小窗探出腦袋,黎子何看了看沈墨的房間,是前殿八間房裡其中一間,從小窗外剛好可以看見側面的一扇窗,燭光未滅,沈墨好似坐在桌前,在窗上投下斜長的身影,一動不動。

  黎子何只是看了一眼便關上窗,躺下睡去,未曾發現,那燭光,一亮便是整宿。

  第二日晌午,黎子何隨殷奇去桃夭殿給姚妃看診,殷奇顯然不滿黎子何的插入,臨走前狠狠瞪了她一眼,接著便不理不顧逕自向前走。

  黎子何也不在意,她無需別人刻意對自己好,也不在意別人刻意對自己不好,只要不阻著她的路,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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