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絕戀之醉清風 | 上頁 下頁
七〇


  陳叔見說漏了嘴,再也無法隱瞞下去,索性爽快地回道:「現在告訴你也無妨,為了不洩露你的行蹤,我將他們關到了那兒,後來官兵追蹤而來,為求自保,我只得將那兒焚毀。」

  我握緊拳頭,重重擊在牆上,明知道雅兒和紀昀最終還是順利脫險,回想起來,仍是不寒而慄。雅兒,當她為我涉險的時候,我卻沒能在她身邊護她周全,我這樣子,又有什麼資格許她一輩子的幸福。

  「從今日起,你給我老實在這兒待著,哪裡都不許去,」陳叔臨出門的時候又折回來交代我,「外面風聲緊,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

  安分?我苦笑。

  是夜三更,思念心切,我仍是潛回家中,熟門熟路地摸進了雅兒的臥房。

  雅兒整個人像蝦米似的蜷縮成一團,我輕笑,我的雅兒,睡姿亙古不變。銀白的月光傾瀉在她的床上,將她的臉龐勾勒得清晰無比,她鴉翼般的長睫毛在臉上投下兩塊陰影,挺直的鼻樑,圓潤的雙唇微微上揚,似乎正在做著一個甜美的夢。

  雅兒,你夢到了誰,你的夢裡會有我嗎?

  我在她的房門外倚牆而坐,遙望夜空,月光清冽,刺得我幾乎留下淚來,一遍遍默念雅兒的名字,兩千多個日日夜夜,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而她早已在我的心裡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深吸口氣,春日的深夜,空氣微涼,我起身看看雅兒,所幸薄被還好好地蓋著,又繼續席地坐下,刻意地不去深想陳叔發現我又擅自離開的狂怒。

  客觀地說,陳叔對我還算不錯。當年因無意闖入禁區被逼指天盟誓加入了這所謂反清複明的組織以後,一直由他傳授武藝,多年亦師亦友,更是在他的薰陶下,我從一開始的被迫接受,到漸漸融入其中,儘管我不認同他們某些過於血腥和偏激的言行。

  我癡癡地望著沉睡的雅兒,當你夢到我的時候也會有這般的笑容嗎?

  思緒又逐漸飄遠,讓紀昀結識雅兒是我所犯的第一個錯誤。然,去傅府找傅恒拼命,又是我所犯第二個致命錯誤。第一次,嫉妒讓我發狂;第二次,衝動又使我萬劫不復。

  那日,當雅兒昏厥在我和紀昀面前,我驟然明白過來,只要她能過得快樂,陪伴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誰就真的那麼重要嗎?可當我掩在窗外,聽到義父和紀昀的一番對話時,我才知曉原來事情並非我想像中的那樣。雅兒,確實有了心上人,不是紀昀,竟是朝中重臣傅恒。他幾次三番地破壞我們精心設計的刺殺行動,如今新仇舊恨一併上來,我毫不猶豫地直奔傅恒府邸,根本不去計較會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

  月往西移,天就快亮了,我揉了揉坐得麻木的雙腿,站了起來。

  傅恒的身手確實了得,而我刺傷他的同時也暴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從此,便是永無止境的逃亡生涯,我不願意離開京城,因為我知道,一旦遠離京師,我就再也見不到雅兒了。

  我將頭抵著窗櫺,看著她。沉沉的夜色中,雅兒的臉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

  佛曰:這是一個婆娑世界,婆娑既遺憾,沒有遺憾,給你再多幸福也不會體會快樂。

  終於明白,不是每一種語言都可以交流,不是每一對眼神都彼此通透,不是每一次回首都心有靈犀,不是每一回欣賞都充滿默契。就在那天那個時刻那個地方,於千萬人之中遇見所遇見的人,無可避及地撞了滿懷,於是重重疊疊的思戀化作指尖的摩挲,懸崖峭壁上的花開了,在豔陽下迎風招展。

  雅兒,這次我是真的要離開了,帶走你曾經留給我的歡笑。我不知道下次見面會是在何時何處,也許是你成親的時候,也許是在刑部的大牢中,也許是在菜市口的刑場,如果有一天我慷慨就義,請不要為我悲傷,我只期許再見你時,能釋然地對你一笑,給予你最衷心的街角的祝福。

  番外之瀟湘篇

  ——瀟湘雨

  那場雨,下在心裡,這麼多年未曾幹去,一面之緣的相遇,決定來世今生的宿命。

  青石板上,遠去的馬蹄,他日約定在青春中慢慢燃盡。你多情很無心的一筆,把我葬在等待裡。

  花開在雨季,心碎在手裡,那叫瀟湘的女子在哪裡?

  花開在雨季,心碎在手裡,那瞬間,足夠用一生去回憶。

  花開在雨季,心碎在手裡,那叫瀟湘的女子太美麗。

  花開在雨季,心碎在手裡,那瞬間,足夠用一生去珍惜。

  瀟湘雨。

  無法忘記……

  綿綿的秋雨稀落地下了半旬,仍舊不見放晴的跡象。抖抖肩上月白的素繡披風,我伸手合上了窗扇。

  為師父守孝業已一年,北方那個城池裡的一切,似乎遙遠似乎熟悉。初時離鄉因師父而起,之後離京亦源于他老人家。

  「小姐,藥熬好了。」小荷放下白木託盤,輕聲說。

  「嗯,我就喝,你先出去吧。」我轉身踱步到桌邊,看著那碗棕黑色的湯水,心下思慮萬千。

  我自幼體弱,父親膝下無子,中年得女,對我超越了一般女兒的疼惜。我甘享了所有的親情關愛。

  在記憶深處,總有個懵懂的畫面。青紗幕帳中,我端著一碗藥汁,蹙眉歎息。床邊坐下一個人,接過芙蓉碗,輕噓熱氣,笑著喂我,一勺又一勺。最後手指還會撫上我的嘴角,娑去點滴餘下藥痕。溫熱的拇指指腹輕柔地平復下我眉心的些微皺褶。

  我知道,那個溫柔如斯的人,是我的父親。

  父親是一個商人。在商所中十分健談精銳,回到家中,看著我時,對我笑時,眼中總有細末的落寂遺憾。他從沒停止為我尋醫問藥,直到遇到了後來成為我師父的名醫葉天士。

  師父是個純粹的仙風道骨的人。我不知父親是如何知曉他、尋到他的。只記得一個暮春的清晨,師父站在滿池碧水旁,朝我微笑,說:「瀟湘,你看這春陽下的初荷,你以後也會這般。」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改變了我生命軌跡的人。

  師父開始時候並不是我的師父,僅是為我治病調理身體。後來,我漸漸迷上了淡淡的藥香,開始留心或不留心地注意師父講的藥理,開的藥方,種的藥草。

  人人都說我氣色好了,笑容甜了,話也多了。父親望我時愉悅地一笑,笑得我心裡暖暖的,泛滿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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