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清宮絕戀之醉清風 | 上頁 下頁
五一


  一前一後地跨進眠月樓,早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風塵女子蜂擁而至,幾乎是連拖帶拉地將我們拽了進去,脂粉香撲面而來。「兩位公子好久沒來,可想死人家了」之類的嬌媚聲不堪入耳。

  我皺緊眉頭,身邊的紀昀倒是一臉的閒適,我心中有些不快,思及我們此行的目的還是將這份不滿壓制了下去。

  殷勤的老鴇聞風迎上前來,輕車熟路地套近乎:「喲,兩位公子儀錶堂堂,一看就知道是讀書人。」見我們並不接話,她乾笑兩聲,「兩位可有中意的姑娘?」

  「我們要見瓔玥姑娘。」紀昀顯然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說道。

  「這個……」老鴇有些猶豫,隨即又換上一副笑臉,「公子看來是這裡的常客了,一開口就要我們這的當家花旦,不過……」她故意頓了頓,「瓔玥姑娘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見客的。」

  「瓔玥姑娘豔名遠播,整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我和沈……公子仰慕已久,若是能一親芳澤,自然是千金散盡也在所不惜。」他用胳膊撞我,我尷尬地張了張嘴,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點頭稱是。

  老鴇眼裡一閃而過的貪欲正中我們下懷,她喜笑顏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紀昀趁熱打鐵,從懷中摸出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銀子丟給了老鴇:「還請您行個方便。」

  我估摸著出入青樓的雖多數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可真出手大方的也沒幾個,要不然老鴇的那張臉不會一變再變,這會兒又多了一份諂媚。她撿起銀子在手上掂了掂,臉上樂開了花,忙不迭地揣入懷中,生怕被人分了去。對她的舉動我嗤之以鼻,可這也算是她們的行規,我雖不屑也毫無辦法。

  「兩位公子在這兒稍等片刻,我去安排一下很快就回。」許是粉撲得太多,只要她笑得稍稍大聲點,臉上的粉就「簌簌」地往下掉,我拼命忍住大笑的衝動,直到她轉身離去,我才捏住自己的鼻子,不讓自己笑得太放肆。

  紀昀一直好整以暇地瞧著我,拍拍我的頭示意我坐下,我揉著發痛的肚子,心情大好許多,煩惱和憂愁也似乎都被我拋諸九霄雲外。

  我抹去眼角的淚花,一本正經地問道:「紀大哥,如風哥哥是同那位瓔玥姑娘在一起嗎?」

  「噓,小聲點。」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朝我招手,我湊過去,他貼著我耳邊說道:「如風是不是和瓔玥姑娘在一起我不清楚,但我是看著那中年人進了瓔玥姑娘的屋子,我一直守到天黑都沒見他出來就先行離去。一來我怕你等我這裡的消息,另一方面,我身上又沒有帶足夠的銀兩,你也知道這裡的規矩,有錢能使鬼推磨。」他雙手一攤,無奈地笑了笑。

  說話間,老鴇搖晃著肥碩的身體走了過來,那白膩膩肥胖得令人生厭的臉此時討好地脅肩諂笑:「瓔玥姑娘已在房裡靜候兩位,不過……」又是這招,我們巴巴地望著她,待吊足了人胃口後她又繼續說道,「瓔玥姑娘說她素來敬佩文采出眾之人,只要兩位能對上這副對聯,她就陪兩位彈琴唱曲,把酒言歡。」

  我松了口氣,我還當什麼難事呢,對對聯本就是紀昀的拿手好戲,我滿不在乎地說道:「請出上聯。」

  老鴇遞過來一張薛濤箋,散發著幽幽清香,字體是典型的瘦金體書,運筆飄忽快捷,筆跡瘦勁,很難想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我和紀昀各執一邊,箋上所書「夏布糊窗,個個孔明諸葛(格)亮」。乍看之下,並無特別之處,仔細讀來,此聯用到了諸葛亮的字和名,又別有深意。

  反正有大才子紀昀在,自然不怕對不上來,我樂得偷懶,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他的身上。

  紀昀起先也是成竹在胸,待看到了上聯微微一怔,似乎是沒有料到此處竟是藏龍臥虎。他捏著紙箋緩緩坐下,眉心緊皺,一隻手敲擊著桌面,紀昀式的思考方式。我不便打攪他,也低頭苦思冥想。

  「有了,」他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下,「拿筆來。」

  他飽蘸墨汁,挨著上聯洋洋灑灑地寫下:冬池采藕,節節長庚(根)李(裡)太白。「拿去給瓔玥姑娘。」紀昀嘴角眉梢帶笑,對自己的傑作顯然也很是滿意。

  沒過多久,老鴇又如一陣風似的出現在我們面前:「兩位公子,瓔玥姑娘有請。」

  紀昀得意地沖我眨眼睛,我向他吐了吐舌頭。

  我倆在老鴇的後面一小步一小步地跟著,好幾次都要踩上她的裙擺。走著走著,她忽然轉身朝我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沈公子,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我笑道:「您真會做生意,逢人便說三分熟。」

  她摸著鼻子乾笑,兩道目光如淡淡青煙一樣朦朧。我暗呼好險,這人眼光毒辣,我換了男裝還是被她一眼識破。

  瓔玥姑娘閨房的陳設非常美致,靠窗邊是一座精美的金漆木雕大屏風,好比端莊的女子蒙上面紗,平添幾分幽雅、嬌媚。一幅氣勢磅礴宏偉壯觀的山水畫躍然紙上,構思大膽而巧妙,宛如一章優美抒情的動人詩卷。

  東牆上則是簡簡單單的幾幅行書,用筆蒼勁,時出老辣,大氣又瀟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寫字的人像是故意掩飾著什麼,在轉折處將藏鋒、露鋒、運轉、提頓等痕跡都草草略過,感覺很怕被人認出其固有的書寫習慣。

  我還在好奇居住在這裡的是怎樣風華絕代的女子,一位佳人從屏風後面嫋嫋婷婷地走出,步履輕盈,姍姍作響。端的是班姬續史之姿,謝庭詠雪之態,冰肌玉膚,暗香襲人。

  竟然是她!我捂住嘴,這才沒有叫出聲。

  「瓔玥啊,好好伺候這兩位公子。」老鴇上前挽著瓔玥姑娘的胳膊,小聲地囑咐。她朝我們微微福了福身:「瓔玥見過兩位公子。」嬌音縈縈,沁入心間。

  「聽聞瓔玥姑娘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紀昀眉開眼笑,討好巴結的詞全被他用上了。我在他身後輕輕揣了他一腳,就算是演戲也不用這般認真吧。

  「兩位公子,需要什麼,招呼一聲就好,我先出去了。」老鴇曖昧地笑著退了出去,還不忘替我們掩上房門。

  老鴇才離開,我就迫不及待地執起瓔玥的手。本想問她是否還記得下午曾在街頭幫助過一名失魂落魄的女子,豈料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她狠狠推開:「這位公子,小女子雖流落風塵,可一直潔身自好賣藝不賣身,還請你放尊重點。」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可是男子身份,貿然握住人家姑娘家的手,難怪會被認為是登徒子。我不好意思地說道:「恕我魯莽,還請瓔玥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我在這裡一個勁地向瓔玥賠禮,紀昀坐在那兒已然樂翻了天,他眉梢稍動,嘴角開咧,儘管沒有笑出聲,我就是知道他是在嘲笑我。

  我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看我這般尷尬也不來幫我說說好話,我純粹是無心之過。再者同為女兒身,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我朝紀昀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開口詢問如風的事,他緩緩搖頭讓我不要輕舉妄動。他不動聲色地將我和瓔玥隔開了一段距離,雙手抱拳彬彬有禮道:「瓔玥姑娘,不知能否彈奏一曲讓我們一飽耳福?」

  「請問公子想聽什麼曲兒?」瓔玥不再看我,冰冷的臉上稍露笑意,輕啟櫻唇,吐氣如蘭。

  「就彈奏姑娘最拿手的曲子吧。」紀昀話音剛落,瓔玥已從屏風後搬出一架古琴,緩慢坐下,雙腿微屈,先試了下音,隨後輕攏慢撚,彈奏上一闋《高山流水》。「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醉後曲肱林下臥,此生榮辱不須論。」她先沉後揚的嗓音,運用得婉轉柔美,前後對比十分鮮明,如同一汪清水,清清泠泠又圓潤沉鬱,這樣一首豪氣萬丈的曲子,從嬌滴滴的瓔玥姑娘口中唱出,也別有一番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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