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絕戀之醉清風(12)_葉紫

一二

　　還有些尖酸刻薄的言語不時地傳過來，那唱曲的女子雙目中又開始噙滿淚水。

　　我也覺著奇怪，一般唱曲的女子都是逢迎著大多數人的心理，不是唱那些個歡快的調子，便是一些民間流行的小曲，很少有人會選擇悲憫的曲調，也難怪會惹得客人不開心了。

　　如風和紀昀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不出聲反對也不阻攔。

　　我瞄了如風一眼，悄聲說道：「哥，英雄救美的大好機會就在眼前哦。」

　　如風道：「咳咳，這種好機會還是留給紀昀好了。」

　　「正所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紀昀倒是不避諱什麼，只是話中揶揄的意味表露無遺。

　　在掌櫃的勸說下，唱曲的女子給大家福了福身，然後懷抱琵琶黯然地走下樓去。不知為什麼她落寞的神情好像也影響到我了，同情心氾濫，我摸了摸荷包，留了句話給如風：「哥，你們慢慢喝，我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說完，我飛快地朝樓下奔去。

　　我是緊跟著她下樓的，可是當我走出伯倫樓的大門，她已經不見了蹤影。「奇怪！」我暗自嘟囔，「這也走得太快了。」

　　我眼角瞥到右手拐角處那個快要消失的背影很像是那名女子，於是就追了過去，由於跑得太快，直接就和同樣行色匆忙的一人撞在了一起。等我揉著幾乎快摔成兩瓣的屁股起身後，才看見和我一起撞翻在地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一張圓臉，稚氣未脫，可是眉宇間冷漠傲慢的神情讓人覺得極難親近。

　　地上還有一隻門戶大開的鳥籠，裡面的鳥兒已然全無蹤跡，看情形還是我惹的禍。

　　我顧不得拍乾淨身上的灰塵，先去拉那個男孩，可是他瞧都不瞧我一眼，自然也不會伸手給我，我的手尷尬地懸在了半空中。

　　「哎喲，我的主子啊！」一個僕人模樣的人氣喘吁吁地跑來，那男孩才盛氣淩人地把手交給他，他起身後，那僕人還諂笑地給他拍乾淨了衣裳。

　　「你這姑娘，長沒長眼睛！」僕人指著我的鼻子教訓道，「我家主子的身子可嬌貴得很。」

　　男孩一看就是被寵壞了的富家子弟，不過確實是我衝撞了他，道歉也是應該的，我賠笑道：「對不起，是我太冒失了，那鳥兒值多少銀兩？我賠你就是。」

　　男孩不屑地斜眼瞅我，然後又背轉了身子，意思很明確地寫在了他臉上：「你賠得起嗎？」

　　我掏出了荷包，等著他開口，不管他說多少，只要別太離譜，我也就認了。

　　誰知道，他想了半天以後徑直走到我面前，迅速地勾起我的下巴：「長得還不賴，小爺我不缺銀子，我看你就跟我回府裡伺候我得了。」

　　「你……」我甩開他的手，這小鬼才幾歲，就學著大人調戲女子了，我用衣袖在他碰過的地方狠狠地擦了擦，又往後退了一大步。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我，一步步地向我逼近，忽然他停住了腳步，慌亂的神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過，眼神縹緲地透過我落在我身後。

　　我詫異地回頭看去，在我身後站立的正是六哥哥和那名不怒自威的男子，男孩呆呆地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突然撒腿就跑，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從他身上落下了一物，他根本沒察覺。

　　「喂，東西掉了！」我好心地提醒他，可是他越跑越快，一眨眼的工夫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我順手撿起一看，是一首新填的詞，我還沒來得及為其工整程度作出一番評價，落款的名字便牢牢地吸引住我的眼球。

　　弘瞻。

　　這兩個字如同兩把利劍一樣刺痛了我的眼，我猛地抬起頭，往男孩奔跑的方向看去，真的是他嗎？我們姐弟倆相見不相識，而他對我近乎無禮的態度，也未免太諷刺了。

　　仿佛有一隻小手抓破了我的心，苦楚的痙攣掠過我的唇邊。娘親，你當日的安排有沒有料想到會有今天的情形，我輕輕地歎了口氣。

　　抓著這張紙箋，先前的喜悅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心中鈍鈍的疼痛。

　　我的腳步不自覺地朝前移去，我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尋找弘瞻，只是由著自己一路走下去，直到走得雙腿發軟，才發現自己已然置身于一片山林之中。

　　周圍是高聳的群山和縱橫的山谷，我竟然從鬧市一直走來了這裡。

　　我晃了晃發漲的腦袋，準備按著原路返回，還沒轉身，聽見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姑娘，」聲音是低沉的，但是聽起來非常的熟悉，「你沒事吧？」

　　是在和我說話嗎？我看看四周，這裡除了我也沒有別人了，我回頭望去，那一汪清泉似的深不見底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我。「是你，」我心念一動，「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輕咳一聲：「我見你神思恍惚，怕你出事，所以……」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所以就一路跟了來。」

　　看來是我太過於沉浸在內心世界中了，他跟了我那麼久我都無從覺察，幸好他不是壞人。

　　我笑道：「還好是你而不是別人。」

　　他牽著韁繩緩慢地走到我身邊：「怎麼，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不怕，」我笑得絢爛迷人，「我當然不怕。」

　　「你膽子很大，」他笑著向我伸出手，「你怎麼知道我不會傷害你呢？」

　　「我就是知道，」我拍掉了他的手，「如果你是壞人，就不會好心地攙扶摔倒在地的老人家。」我笑得愈發的舒心，故意慢騰騰地說道，「如果你是壞人，四年前，就不會救下一個險些葬身於雪山的小女孩。」

　　他吃驚地張了張嘴巴：「原來是你。」他驚得全身怔住，如同半截木頭般傻傻地杵在那裡，「你是雅兒，我竟然一點都沒有認出你。」

　　他還記得我的名字，我在心裡甜甜地笑了：「我可是一下就認出你了。」我往他身邊靠了靠。「六哥哥！」終於可以大聲地叫出來了。

　　「雅兒，你方才是怎麼了？」他終於從極度的驚訝中走了出來，轉而擔心地問道，「我之前喚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答理。」

　　「我……」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可能是想得太入神了，所以沒有聽見。」

　　他抬頭看了看天：「快變天了，我送你回去。」他跨上了馬背，把手伸給我，「上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進了他寬厚的掌心，他握緊我的手，用力地帶了一把，我輕巧地翻身上了馬背。

　　第一次騎馬心裡有些發怵，我下意識地拽住六哥哥的衣裳，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不安。「雅兒，別怕！」他回過身子摸了摸我的頭，安撫道，「你坐穩了，我們馬上回去。」

　　他抽動韁繩，輕夾馬肚，馬兒長嘶一聲，揚蹄奔騰。

　　這天說變就變，轟隆隆一聲巨響，驚天動地的霹靂劈空而下，感覺就像一串串火球在頭頂上炸開，六哥哥立刻勒馬放慢了速度，調轉馬頭往兩座青山之間行去，很快他停在了一個山洞前。「雅兒，看情形大雨很快就要下來，回去的路程尚遠，我怕你會受不住，我們先進去山洞避會兒雨。」

　　他先躍下馬，我沒等他伸手給我，自己就「嘩」地跳下馬。「小心！」他的手輕柔地托在我的腰部，緩慢地放我下來。「不要逞強！」他低聲說道。

　　我的臉幾乎埋在了他的胸前，如此近的距離，我能清楚地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我的臉稍稍一紅。他鬆開了手，低語道：「還不快進去。」

　　說是山洞，其實也不完全是，只不過是兩座山銜接處的一個凹陷而已，不過已足夠容下我們兩人一馬。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