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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曹丕誦完,曹植上前,朗聲吟誦:

  「從明後以嬉遊兮,登層台以娛情。
  見太府之廣開兮。觀聖德之所營。
  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
  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
  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
  立雙台於左右兮,有玉龍與金鳳。
  連二橋於東西兮,若長空之蝃蝀.
  俯皇都之宏麗兮,瞰雲霞之浮動。
  欣群才之來萃兮,協飛熊之吉夢。
  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
  天雲垣其既立兮,家願得乎雙逞,
  揚仁化於宇宙兮,盡肅恭於上京。
  惟桓文之為盛兮,豈足方乎聖明?
  休矣!美矣!惠澤遠揚。
  翼佐我皇家兮,甯彼四方。
  同天地之規量兮,齊日月之輝光。
  永貴尊而無極兮,等君壽於東皇。
  禦龍旗以遨遊兮,回鸞駕而周章。
  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願斯台之永固兮,樂終古而未央!」

  曹植念完後久久,眾人都還沉浸在餘味當中,無法回神。剛剛還鑼鼓喧天,熱鬧非凡的銅雀台,轉瞬間卻已寂靜無聲。高臺之上,只餘一個衣袂飄飄、遺世獨立的白衣男子,翩然若神人,俊美儒雅的臉上帶著一抹自信的微笑,黝黑的雙眸也因這自信而熠熠生輝。

  他的自信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讚賞的目光,卻偏偏灼痛了曹丕的心。曹丕薄唇一抿,若狐狸般的眼緊鎖住自己出色的弟弟,真切地感受著他給自己帶來的威脅!這種感覺讓他如坐針氈。

  「啪!啪!」兩聲拍掌聲將眾人驚醒,皆望向拍掌之人,可不正是那坐於高臺最上端的人。曹操帶頭,百官跟隨,一時掌聲雷動。

  宓兒不動聲色地掃了身旁的曹丕一眼,心下一凝。曹丕在笑,可那笑卻只停留在唇邊,並未入眼。子建今日在這等場合大出風頭,說不定——已然埋下了自己來日的隱患。

  曹操對子建的《登臺賦》讚不絕口,在百官面前毫不掩飾他對子建大加讚賞,曹丕唇角的笑也逐漸僵硬起來。

  「子桓、子建!」曹操笑對二人道,「你二人皆文采出眾,為父甚感欣慰。為父特意在銅雀台東側修建的銅雀園,正是為眾人切磋詩藝所用。希望你二人能善加利用此地,多做些好文章來給為父過目啊!」

  「是,父親!」二人同答。

  曹丕微微垂下的眼簾蓋住了自己內心複雜的心思,心中好似隱隱有個意識:莫非,子建,才是自己將來最大的敵人麼?

  世子之爭

  建安二十一年夏,四月,漢天子冊封曹操為魏王,邑三萬戶,位在諸侯王上,奏事不稱臣,受詔不拜,以天子旒冕、車服、旌旗、禮樂郊祀天地,出入得稱警蹕,宗廟、祖、臘皆如漢制,定國都鄴城。王子皆為列侯。他名義上還為漢臣,實際上已是皇帝,開了自漢高祖劉邦定下的「異姓諸侯者不得為王」的先河。

  曹操已然站到了他人生的巔峰,榮寵至極。可他終究老了。當下,立世子成了眾人最關注的一件事。而這世子之爭,則集中到了曹丕和曹植二人身上。朝中也為此事開始波濤暗湧,各臣子心中都有了自己支持的對象。朝野間浮躁的氣氛讓曹操意識到,立世子一事,已然迫在眉睫了。

  可曹操卻感覺這是自己一生中最難的事。他的一生,曾做過無數的決定,無論對錯與否,他歷來都行事果斷,從不拖遝。可這次,他是真的犯了難!

  子桓成熟穩重、內斂冷酷,曹操深覺這個兒子和自己極像,且在為事狠辣方面更勝自己一籌,自己打下的江山若交給他,不但會穩如磐石,還很有可能超出自己的期望。可子建的才華橫溢、灑脫不羈又深得他心,讓他難以割捨。一時間,向來雷厲風行的曹操也猶疑不決,陷入了兩難中。

  ……

  夜晚,曹丕在昏黃的燭光下,手中拿著一本兵法,卻是心不在焉的。宓兒用手輕撫他皺起的眉峰,柔聲問道:「是否——在為立世子一事煩惱?」

  曹丕眸中精光一閃,放下書,轉握住她的柔荑,道出心中隱隱的擔憂:「我覺得父親比較中意子建。」在宓兒面前,他極少掩飾自己的情緒。

  「如何見得?」宓兒聞言挑眉。

  「東吳進犯,父親勢必要派兵出戰合淝,我一早就向父親請求領兵作戰,可父親卻拖著沒有應允。今日朝堂之上,父親封了子建為『伐吳大將軍』,後天一早就啟程,去合淝迎戰。」

  宓兒心倏地一緊,曹操……這是在給子建機會麼?子建心地仁慈,性子灑脫不羈,又喜歡結交文人雅士,在民間的呼聲一直就比子桓高,可他卻惟獨缺「軍功」這一樣。此次,若是讓他去對吳作戰,立下軍功,曹操就有了理由名正言順地將他立為世子。

  看宓兒峨眉緊蹙,一言不發,曹丕反倒過來出言寬慰她:「不過,也沒什麼,就算父親讓子建前去,他也不一定就能得勝而回。我們早點休息吧!」

  說完,放下書簡,擁著宓兒一同臥床休息。

  二人雖躺在床上,卻各懷心事,誰也沒有睡意。

  曹丕沒說的是,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讓他心煩,那就是——羽兒。

  羽兒這孩子,不知為何,和自己相處起來總是客套疏離,不似他和鄉兒般無間,感覺——少了一份父子間該有的親密。他本以為這隔閡是因為他小時候沒在自己身邊造成的,再正常不過,可今日在後院所見一幕卻讓他心頭多少有些介意。

  今日午後,曹丕經過後院時,忽然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還夾雜著說話的聲音:「好棋!實在是好棋!」他聽出這句話是子建的聲音,便轉了彎想要過去看看他。可當他走近才吃驚地發現,跟子建下棋之人正是羽兒。

  羽兒面對自己的時候,一向是恭謹有禮的,他一直以為羽兒性子如此。卻從未料想,他也會有無拘無束的一面。不知何時,他和子建竟走得如此親近了。

  他沒有打擾興致正濃的二人,悄悄轉身離開了,心中微微惆悵。看起來,羽兒和子建,他們更像一對融洽的父子!

  宓兒也是心頭百線纏繞,不得舒展。

  因為,她心頭知曉,這一仗,無論誰去,曹家都不會輸的。那駐守合淝的,可是張遼啊!

  曹操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真的想將世子之位傳給子建麼?他明知道,其實子桓更合適當世子的!抑或,這是子建自己想要的?

  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

  宓兒使計

  翌日,宓兒思慮再三,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決定讓春香去請子建來「思宓園」一趟,她要弄清楚,子建心裡到底想不想當這個「世子」。

  春香去時,正巧崔罘也在,正幫他收拾整理出行的衣物。春香說明來意,崔罘的身子明顯地抖了下。曹植也很訝異,可這訝異當眾又帶了些不知名的情愫,抬起腳就要隨春香走。一旁怔忡的崔罘突然回過神來,忙大聲道:「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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