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傳(66)_徐瀟

六六

　　輕輕地搖搖頭，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不好！」

　　這兩個字讓宓兒的心一陣緊縮，他就非要這麼說嗎？

　　「因為……你不在我的身邊！」

　　倏地，曹植上前一步，將她鎖入懷中，力道之大，緊得宓兒都快無法呼吸了，但她心裡卻被這帶著痛楚的甜蜜漲得滿滿的，仿佛就要溢出來似的。

　　八年了……這個身軀，已經變得那樣堅不可摧，摟著她的臂膀堅硬如鐵，強而有力，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水潭邊一見她就臉紅的清秀少年了，她的博士帽——真的長大了呢！宓兒抬起雙手，環住了他的腰。

　　「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頭頂傳來了他仍舊溫柔卻帶絲顫抖的聲音，猶如一盆冷水澆到宓兒的頭上，讓她清醒過來。

　　他們之間，永遠存在著那麼多的障礙，更何況，他現在還有羽兒，叫她如何答應？

　　「不！我不能！」宓兒鬆開了環在他腰間的雙手，推開他的懷抱，不顧他驚愕、受傷的眼神，宓兒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們——早已回不到過去！」

　　他們——明明已經靠得那麼近，卻仿佛兩條平行線，永遠只能看到，卻觸碰不到彼此！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此！

　　「我是曹丕的妻子，羽兒是曹丕的兒子，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再說你，這麼多年，也該成家了吧？你的妻子，應該是崔罘吧！」宓兒篤定地說，她是領教過崔罘的手段的，只要是她想要的，定會千方百計奪到手。

　　曹植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剛剛的那個小男孩，竟然是大哥的兒子，他的侄子！還有，她猜得不錯！他的確娶了崔罘！

　　三年前，又到了他得知她離去的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恍惚間，他覺得仿佛看見了神仙姐姐在向他走來，他欣喜若狂，抱住了她，不讓她離開……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渾身赤裸地躺在床上，旁邊同樣赤裸的——是崔罘！

　　當時，他就對崔罘說：「罘兒，對不起，我……會娶你！」

　　曹植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娶了崔罘。但自從成親後，他從未踏入她房裡半步。罘兒卻不哭，不鬧，靜靜地由著他，這反讓他心裡的愧疚愈來愈深。

　　宓兒看到他瞬間變換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對了。即使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親自確定之後她的心裡仍會泛起絲絲痛意。

　　「所以，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忘了我！就讓我，繼續過我平靜而不受打擾的日子，可好？」悲傷的話語脫口而出。

　　曹植的目光就那樣直直地落在她眼裡，那麼深！那麼深！

　　他終於鬆開了握住她雙肩的手，宓兒的肩頭一陣輕鬆，心裡卻愈加沉重。

　　曹植轉身，慢慢朝門外走去，腳步似有千斤重！

　　待曹植走到門口的時候，他一個踉蹌，用手扶住了門，卻並不回頭，他像是在對宓兒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自喉嚨深處發出的低啞聲音傾注了那樣深沉的情感：

　　「神仙姐姐，你告訴我：
　　要怎樣——才能忘記你？
　　而你——也能如此輕易地忘記我嗎？」

　　寥寥數語，卻飽含著經歷了滄海桑田之後的濃濃哀傷，讓宓兒幾乎窒息！

　　宓兒被擄

　　以後的幾日，宓兒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仍舊每日到華佗的醫館去幫忙。羽兒卻好似顯得心事重重，因為這兩天他時常暗中觀察媽媽，他發現媽媽雖然掩飾得很好，眼裡卻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悲傷，是因為幾天前的那個子建叔叔麼？

　　宓兒沒有向華佗提起她和子建相見的事，華佗也沒有問她。但宓兒知道，華佗——是知道的。因為，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除了溫柔，還泛著淡淡的心疼。

　　接近黃昏時分，宓兒才忙完，離開醫館之前，她走到華佗面前她領著羽兒，慢慢往家裡走著。宓兒感覺到了這幾天的羽兒沉默寡言，不似往日活潑好動，讓她有些擔心。宓兒想了一下，帶著羽兒走到了鄴城最繁華的一條街，街上商鋪林立，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宓兒蹲下身來，看著他笑道：「羽兒，你看，多熱鬧啊！你想不想買什麼玩的，或者什麼吃的？媽媽去給你買你最愛吃的小糖人好不好？」

　　羽兒搖了搖頭，似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將自己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媽媽，那天的那個子建叔叔，他——是我的爹爹嗎？」

　　宓兒聞言一愣，看著羽兒認真的眼神，她恍然間感到，羽兒——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雖然這幾年羽兒從未問過她，但在他心裡，還是很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吧？她——或許應該告訴羽兒他的父親到底是誰！

　　宓兒沖他搖了搖頭：「羽兒，子建叔叔不是你的父親！」

　　羽兒本是屏著呼吸，聽了這話松了一口氣，表情裡似乎有些失望。

　　宓兒接著說到：「羽兒，你聽好了：其實，子建叔叔，他是你的親叔叔！你的父親，就是……」

　　宓兒剛想說出曹丕的名字，誰知這時街上傳來一陣騷亂，一匹馬從街上橫衝直撞而來，搞得整條街雞飛狗跳，一些躲閃不及的小商販連攤子都被踢翻。那匹馬上是一個二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著紫紅色綢緞長衫，頭上別著玲瓏剔透的玉冠，煞是貴氣。他的模樣也算得上瀟灑，但眉宇之間的囂張氣焰讓人看了甚是厭惡。此刻，他正騎著馬向著宓兒母子倆所在的地方沖過來。

　　那馬的速度甚快，眼看就要從二人身上碾過，可馬上之人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宓兒一驚，身體的本能反映讓她將羽兒抱起，推至一邊的地上，自己卻已來不及躲開馬蹄。可沒想到羽兒不小心將她臉上的面紗扯落了，驚為天人的容貌就這樣曝光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馬上的人也看到了，千鈞一髮之際，那人扯住了韁繩，將馬停了下來。那人看著宓兒的傾城絕色，眼裡閃過欲念，將馬鞭一揮，裹住了宓兒的腰，用力一帶，將她拉上了馬。隨即，用手摩擦著宓兒的臉，口中發出淫笑：「呦，多細滑的肌膚！」宓兒被狠狠地甩趴在馬背上，驚魂未定，感覺到有人輕薄，羞憤交加，掙扎著想要下來，卻被按住，掙脫不得。

　　羽兒一看媽媽被那惡人挾持、輕薄，從地上爬起來，跑過去拉住他的腳，吼道：「你放開我媽媽！你放開我媽媽！」那青年男子一看是個小孩子，輕蔑地沒放在眼裡，一鞭子揮過去，剛好打中羽兒的左臉頰，白嫩的小臉瞬間顯現一道血痕。

　　羽兒卻仍不鬆手，倔強地盯著他。那人被羽兒盯得有幾分惱怒，手中的鞭子抬起，又要落下，宓兒看著心中焦急，恐羽兒再挨打，牙一咬，用盡全身的力氣，將羽兒一把推到地上。

　　那人看障礙已除，遂將馬鞭一揮，騎著馬帶著美人揚長而去！

　　羽兒從地上爬起來，沖著馬跑的方向追過去，哭著喊道：「媽媽！媽媽！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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