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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卿塵道:「我在你述職的奏章上見過,記得是你自奉州離任時寫的吧。」

  能隨意流覽官員奏章的女子,天朝唯有修儀一職,劉光餘恍然道:「原來你是清平郡主。」

  卿塵微笑道:「淩王妃。」

  「哦!」劉光餘看了夜天淩一眼,夜天淩目光自定州城中收回來:「你兵帶得倒還不錯,但要以此絕邊患,卻還差得遠。」

  劉光餘道:「絕邊患並不一定要靠武力,定州雖不是邊防一線兵力最強的,但卻向來很少受漠北突厥的侵擾,兩地居民互為往來各尊習俗,長久以來相安無事。」

  夜天淩唇角微帶鋒冷:「戰與和,輪不到百姓決定,即便他們能和平相處,突厥王族卻不可能放棄入侵中原的野心。多數時候,仁義必要依侍武力才有實施的可能。」

  劉光余著眼于一方之民,夜天淩看的是天下之國,卿塵淡笑問道:「且不說邊疆外患,眼前內患荼毒,劉大人又怎麼看?虞呈興兵,殿下平亂,都容易,但最難的還是安民,定州百姓怕是還需要有人來安撫,劉大人難道能置之不理?」

  劉光余心中疑竇叢生:「殿下軍中人才濟濟,難道還在乎我這一名叛將?軍令如山,哪有赦叛將的道理?」

  夜天淩笑了笑,此時衛長征登上城頭,將一封信遞上:「殿下,有李將軍自景州的消息。」

  夜天淩接過來,卿塵在旁見李步信中寫道,「稟殿下,昨晚兩萬士兵詐入景州,各處都順利。只是巡使錢統臨陣頑抗不服,叫囂生事,被我在府衙裡一刀斬了,還有兩名副將是虞呈的親信,不能勸降,也處死了,如今景州已經不足為慮……」她莞爾一笑,李步是如假包換的武將,和眼前的劉光余可完全不同。

  夜天淩看完信,竟抬手交給劉光餘:「你也看看。」

  劉光餘愣愕著接過來,一路看下去出了一身冷汗。祁門關中合州、定州、景州三大重鎮,一夜之間盡數落入淩王掌握之中,頃刻天翻地覆。他被眼前的事實所震驚,感覺像是踩入了一個無底的深淵,根本不知道接著還會生何事。

  夜天淩將他臉上神色變幻盡收眼底,說道:「李步用兵打仗是少有的將才,但行政安民比你劉光餘就差些,若如錢統一般殺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劉光餘抬頭道:「殿下是讓我看清楚錢統抗命不從的下場嗎?」

  夜天淩皺了皺眉,卿塵說道:「殿下的意思是,他連李步都能如此重用,何況是你劉光餘?錢統為官貪佞殘暴,素有惡名,即便此時不殺,之後也容不得他,你要和他比嗎?」

  劉光余一時無語,再扭頭看定州城中,昨夜一場混戰之後,現在各處仍透著些緊張氣氛。幾處大火雖燒的是軍營,但依然波及了附近民居,玄甲軍將士除了肅清各處防務,已經開始著手幫受累的百姓修整房屋,或暫且安排他們到別處避寒。陽光之下,有個年輕士兵抱起一個正在無助哭啼的孩子,不知說了什麼,竟逗的那孩子破涕為笑。

  卿塵正和劉光餘一樣微笑看著這一幕,而夜天淩的目光卻投向內城之中,再一抬,與漸盛的日光融為一體,灼然耀目。卿塵轉身道:「定州畢竟臨近漠北,此時亦要防範著突厥才是。」

  劉光餘道:「漠北冰雪封地,突厥人主要靠騎兵,冰雪之上行軍艱難,所以很少在冬天興起戰事,應該不會趁機侵擾。」

  卿塵微微點頭:「非常之時,還是小心為上。昨夜定州戰死兩名副將,軍中殿下會親自安排,府衙之中官員哪些能留哪些不能留,你要謹慎處置。」

  劉光餘心中滋味翻騰,這話是示意要他繼續鎮守定州,並且予以了極大的信任,他目光在定州城和眼前兩人之間遲疑,胸口起伏不定。卿塵始終目蘊淺笑,淡靜自如地看著他。劉光餘突然長歎,後退一步拜倒:「殿下、王妃,我劉光餘敗的心服口服,願意效命身前!」

  夜天淩並不意外他的決定:「你去吧,先去接管昨晚投降的士兵,安置妥當,其他事宜我們稍後再議。」

  劉光餘再拜了一拜,轉身退下,直覺現在烽火四起的北疆早晚會在淩王的神出鬼沒的用兵之道和深威難測的馭人之術前盡數落入其掌控,他甚至生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念頭,或者整個天朝都將不外如是。

  §中卷 第二十五章 山陰夜雪滿孤峰

  夜天淩在劉光餘退下後握了卿塵的手,帶她往橫嶺那邊看去:「知不知道橫嶺之中有一處綠穀?」

  卿塵搖頭道:「從未聽說過。」

  夜天淩薄露笑意:「離此處不算太遠,明天我帶你去。」

  「去那裡幹什麼?」

  夜天淩道:「你不想看看我真正學劍的地方嗎?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咦?」卿塵驚訝:「是什麼人,值得你這時候特地去見?」

  「此人與我雖我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夜天淩未及說完,見十一大步登上城頭,劍眉緊蹙,步履匆匆,「四哥!」他到了近前說道:「中軍出事了。」

  卿塵心下猛地一沉,方才談笑的興致瞬間全無。

  「右都運使衛騫押送的大軍糧草在固原山被劫,隨行護送一萬八千人全軍覆沒,無一生還,入北疆的糧道已經被從中切斷。虞呈劫了糧草就地全部焚毀,出盡兵力將中軍圍困在燕州以北絕地。燕州境內近日大降暴雪,中軍在雪中十分吃虧,數次突襲都不能成功,反而被分作了兩處。」

  夜天淩神色慢慢凝重,他當初之所以不贊成興兵北疆,便是因冬季北疆的惡劣氣候。虞呈叛軍常年駐兵在此,對於風雪嚴寒早已習慣,而天朝將士卻來自各處,除了玄甲軍以外,他們對這樣的天氣很難適應。虞呈趁此時起兵,便是要占這個天時地利,一旦遇上氣候驟變,形勢就可能生極大的變化。

  之前的勝與敗,都將加諸在這一時,虞呈深知此點,才要搶在對方兩路大軍會合之前將中軍儘快解決,以便能全力對付夜天淩的西路軍。而看來老天此時亦有相助之意,終以暴雪將北疆化做絕地,使得中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卿塵被夜天淩握著的手漸漸變得冰涼,望向這冰天雪地的北疆,修眉深鎖。

  「命諸將入定州府議事。」夜天淩對十一說了句,回頭深深看了卿塵一眼,唇角拉出道好整以暇的月弧:「你先回行館,議完此事我便過去。」

  離定州府一箭之地的行館中,卿塵安靜地站在廊前。

  晴日無風,冬天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毫無遮攔地穿過落葉殆盡的枝椏,將覆蓋在枝頭簷上的殘雪慢慢融化,一時間淅淅瀝瀝滴滴嗒嗒敲擊在庭前光滑的長石之上,入耳清淨。

  此時很難想像燕州境內狂風暴是怎樣一番情況,中軍被困的大荒穀千山絕壁,鳥獸無蹤,一旦斷了糧草軍需,大軍人數越多越就容易被拖垮,統馭失策的話甚至可能出現兵敗如山倒的慘重後果。

  卿塵無聲地歎了口氣,定下心來聽著簷前時有時無的水滴聲。漏刻靜流,轉眼過了兩個多時辰,夜天淩仍沒有回來,她幾次想轉身過府去,卻又生生忍住。她知道她和夜天湛之間的是非瓜葛,夜天淩自始至終心裡都清楚,但他寬容著她所有的情緒,她亦不願再在這微妙上多加諸半分。

  冥執穿過中庭快步往這邊走來,到了卿塵身後單膝行了個禮道:「鳳主。」

  「怎樣?」卿塵沒有回頭,問道。

  「大軍分三路,一路隨唐將軍取臨滄,一路隨十一殿下奪橫樑,剩下的殿下親自領軍,直襲燕州。」冥執聲音平平無波,猶如卿塵現在面上的表情,她微微側,問道:「中軍那邊呢?」

  冥執道:「殿下沒有安排。」

  「什麼時候出?」

  「後天。」

  卿塵眉心不由自主地一攏,轉身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卻見殷采倩不知何時站在門前,瞪大眼睛看著她。

  「四殿下居然見死不救!」殷采倩隱含驚怒:「我去找他問清楚!」

  「回來。」卿塵徐徐說了一聲,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殷采倩腳下一滯,停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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