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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蓮妃目光幽幽,越過夜天淩的肩頭看向深深幾許的蓮池宮,像是對夜天淩又像是自言自語道:「多少年了,當初先帝攻伐我柔然族,柔然抵擋不住,大敗于日郭城,投降後父汗將我獻給了天朝。柔然亡了,我在先帝身邊一待便是七年,族人都說先帝是因知道了我的容貌,所以才起兵滅亡柔然,罵我是紅顏禍水不祥之人。直到先帝故去,我原想在千憫寺吃齋念佛了卻殘生,誰知天帝即位第一天便將我召入宮中侍寢,那時我發覺腹中有了你。天帝建了蓮池宮,封了我皇妃,而我卻遭盡眾人唾棄,亡族、失節,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好好撫育,若不是放心不下你,我早已不留戀這個人世了。」她那遙遠如在天際的聲音淡淡傳來,仿佛風一吹便散了,離落在四處,依稀還能聽到碎散飄零的聲音。

  穆帝在位時,曾有一次大規模的討伐北部柔然族的戰役。柔然族戰敗,于日郭城投降,自此以後一蹶不振,終被突厥滅族。

  蓮妃原是柔然族頡及可汗的女兒,自幼便以美貌稱頌於漠北,甚至中原也流傳著她絕世風姿的種種說法。那次戰役後蓮妃被帶回天都,穆帝對其極盡寵愛,民間傳說紛紜,多言穆帝攻打柔然就是為了蓮妃。

  千軍一動為紅顏,背負滅族的駡名,亦因侍奉兩帝而被朝臣後宮所不齒,縱有傾國傾城貌又如何?

  夜天淩眸中掠過森寒利芒,冷冷說道:「母妃寬心,他們既要混說,我便將這天下拿來送給母妃,什麼滅族失節,我要他們沒人再敢說母妃一句不是。」

  蓮妃驚悸,匆忙搖頭:「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要做,淩兒,你不知道……」

  夜天淩斷然道:「母妃,我心意已決。」蓮妃看著夜天淩挺拔身形,她要抬頭才能望著他,他眼中的淩厲,讓她突然一句話也再說不出來。

  眼前已經不是當日繈褓中待哺的幼兒,而是馳騁萬里橫掃邊疆的將軍,左右朝局平靖宇內的王爺,爭鋒天下舍我其誰,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他的腳步。

  蓮妃靜靜地看了夜天淩一會兒,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淺笑,目光慢慢地再次游離起來,像是離開了這個世界,卻又帶著萬千嘲弄。夜天淩軒眉微蹙,看著蓮妃的樣子心底隱約浮起一絲擔憂,說道:「我未必能時常來看母妃,不過會讓卿塵有時間來陪您說說話的,母妃這宮裡也太清冷了些。」

  「卿塵?」蓮妃輕輕道,「是剛剛鳳家那個女孩兒?」

  夜天淩點頭。蓮妃道:「你怎會和她這麼親近?」

  夜天淩淡淡道:「有緣。」

  蓮妃又輕輕笑了笑:「倒是個玲瓏女子,可惜了是鳳家的人。」

  夜天淩亦微微一笑:「她只是卿塵罷了。」

  §上卷 第四十三章 奈何此事誤蒼生

  卿塵此時在延熙宮的至春閣,身旁放著一碗清淡的碧玉糯米羹。鸞飛安靜地躺在榻上,宮緞錦麗之下眉目如畫,膚色玉白,靜靜地沉睡著。

  卿塵疑惑地看著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容顏,終於自懷中拿出離心奈何草的解藥,將鸞飛扶起來,把藥汁慢慢地喂到她嘴中。

  見死不救,她是不會的。

  過不多會兒,鸞飛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卿塵低聲喚道:「鸞飛。」

  鸞飛的胸口微微起伏,「嗯」地呻吟了一聲,長長的睫毛微顫,睜開眼睛。似乎適應了一下眼前刺目的光線,她目光凝聚到卿塵臉上:「姐姐……」

  卿塵微微一笑:「醒了?」

  鸞飛看著卿塵不說話,素日高挑明麗的柳葉細眉輕蹙著。卿塵先取來一點兒溫水:「喝點兒水,然後把粥吃了,也好恢復一下。」

  鸞飛就著她手中的茶盞喝了幾口水,突然道:「延熙宮?」

  卿塵道:「嗯,是延熙宮。」

  鸞飛看向她:「我怎麼在這裡?姐姐怎麼在這裡?」

  卿塵淡淡笑道:「我若不在這裡,你能醒過來嗎?」

  鸞飛低頭,眼中現出一點兒警惕的神色。卿塵纖眉微挑,坐到身旁將粥遞過來,似是隨意說道:「九殿下給的解藥果然有效。」

  鸞飛一怔,神色複雜的看著卿塵,就在卿塵幾乎以為自己押錯了籌碼的時候,她幽幽說了句:「不是詐稱自盡身亡,將我帶出宮嗎?太子呢,他怎樣了?」

  原來如此,出宮以後再服解藥,或者便在溟王府中隱姓埋名以待日後。卿塵道:「太子殿下為救你,和你一起被京畿司帶回宮來,現在被幽禁在松雨台思過,究竟怎樣,我也不知道。我只知若是現在不服解藥,你便真的是自盡身亡,任誰也再救不了。」

  鸞飛目視著前方道:「這藥性可持續一個月使人不死,既出不了宮,他為何要你來將我救醒?」

  卿塵鳳目中閃過微微光彩:「一個月?不吃不喝一個月,光餓也把人餓死了,離心奈何草只能保人十日平安,再下去便成乾屍一具。」

  「什麼?」鸞飛身子一震,「你胡說!」

  卿塵也不和她爭辯:「你便當我胡說也無妨。」

  鸞飛靜默了會兒,道:「即便如此,他還是要你來救我了。」

  卿塵低聲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鸞飛抬眸,那抹警惕再次出現:「他既給了你解藥,難道什麼也沒告訴你?」

  卿塵點頭道:「對,他什麼也沒說,只因這解藥根本不是他給的,而是我自己找來的。」

  鸞飛猛地抬頭,卿塵靜靜地看向她,姐妹兩人一坐一站,錚然相對。鸞飛眼中盡是繁複神色,卿塵面色沉寂,眸中深幽,毫不相讓:「枉太子殿下為你不惜和皇上衝突,致遠殿中險些被皇上盛怒之下以劍刺死,你是不是自始至終便一心要置他於死地?」

  鸞飛眼中微微一動,但冷冷說道:「你誆我。」

  卿塵淡淡道:「沒錯,兵不厭詐,你既能誆別人,便該想到總有一日別人也會誆你。」

  鸞飛沉聲道:「你想幹什麼?」

  卿塵反問道:「父親是否知道此事,鳳家參與了嗎?」

  鸞飛道:「參與了又如何,不參與又如何,難道你還想毀了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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