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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卿塵心中微微一動,因為蓮妃的原因,夜天淩同其他皇子頗有些不同,想必自幼一些別有用心的言辭沒少聽。她揚了揚修眉,越發笑得不以為然:「區區幾句話算什麼?便讓他們說,笑著聽,笑到最後讓他們知道原來說的都是蠢話。」

  夜天淩唇角忽然輕輕一彎,卿塵覺得他神情變得清朗的那個刹那似是告訴她聽懂了她的話,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並且報以微笑。那種被瞭解,而亦發現看透你的人打開了一扇門也不對你掩飾的感覺如此奇妙,似乎在兩兩相望的凝視中消失了一切距離,平靜的炙熱卻在其中悄然燃燒起來,點點奪目如星辰,照亮了心底每一個角落。

  她便笑道:「反正該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之前的誰也改變不了,悠悠眾口,權當消遣。」

  「之前的事情雖然已不能改變,但卻也可以用以後的事情讓那些人閉嘴。」夜天淩說道。

  「怎麼說?」卿塵問。

  夜天淩眸中不經意的柔和落於她臉上,他想了想,說道:「變得和那紅柳羊肉一樣。」

  卿塵卻當時沒有想過話中的意思:「紅柳羊肉?吃起來有木枝的清香,無論怎樣做都相連一處,永不……」她一下子停住,十分驚異地看夜天淩,夜天淩道:「永不什麼?」

  卿塵臉上忽地燒起一層紅雲,再無法對著他的注視,那黑亮的眼睛將人徹徹底底地看在其中,即便避開,仍能感覺到他目光的溫度,灼人心扉。她垂下眼簾,默然吃驚,永不分離?話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

  便在此時,夜天淩輕聲說道:「永不分離。」

  卿塵大窘,一下子站起來:「該回宮了。」匆匆便走。夜天淩眉宇間盡是笑意,亦不多言,陪她往外走去。

  路上卿塵偶爾悄眼看去,見夜天淩在旁意態閒適,緩緩策馬而行,在她看來時漫不經心地扭頭,深眸之中帶著詢問的淡笑。

  卿塵急忙收回目光,正有些神不思屬,無意瞥到有個身著胡服的女子匆匆進了一家歌舞坊。她覺得眼熟,只往那個方向看去,這時聽到夜天淩問:「牧原堂的善堂為何突然關了?」

  卿塵沿著他的目光看去,牧原堂前圍著不少求醫之人,臨近的善堂紅門緊鎖,屋簷下瑟縮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其中一個不過七八歲的孩子正眼巴巴地看向這邊,那清亮的眼睛看得人心頭滋味難言。

  這一年時間卿塵通過謝經等人妥善經營四面樓與天舞醉坊,同時大膽調用了冥衣樓所有剩餘經費,迅速吞併伊歌城中其他歌舞坊。或聯合,或買斷,逐步將伊歌城大片的歌舞坊生意籠絡旗下,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壟斷勢力。起初做得十分艱難,後來步步為營,冥衣樓重新建立起穩固的財源基礎,只是此次元氣大傷,還不能貿然恢復善堂這樣的消耗。她歎了口氣:「冥衣樓因冥赦的事出了些狀況,再過段時間,我一定會有法子重開善堂。即便是盛世大治之下,也總有民生艱苦,可惜此時自己卻連一點兒微薄的力量也不能盡。」

  夜天淩勒下馬韁,抬頭打量牌匾上所書「濟世救人」四個大字,說道:「你讓謝經來我府上,需要多少銀子給我個數。」

  卿塵有些訝異:「你這是……」

  夜天淩道:「一個善堂不過是舉手之勞。」

  卿塵笑道:「做王爺果然有錢,但一時的善事易做,一世的善事難為。」

  夜天淩道:「空施救濟,這種善事便是一世也做不完,不如令這天下用得著善堂的人越來越少才好。」

  卿塵品味著他話中含義,不由笑了,「四哥把這遊戲的好處想給了別人,又可想過,可能自己會失去什麼?又可有面對路途險惡的準備?」

  夜天淩唇角孤峭地挑了挑,很簡單地說了一個字:「有。」

  卿塵點頭,沉思一會兒,說道:「之前我說過要帶你見一個人,我們去一趟四面樓吧。」

  夜天淩並未問是什麼人,痛快說道:「好。」

  §上卷 第三十九章 吾將上下而求索

  卿塵請夜天淩從四面樓正門而入,先到小蘭亭稍候,她則回以前的房間換了男裝,叫來謝經吩咐一句,讓他去請莫不平。

  謝經應命去了,卿塵並沒有急著先去小蘭亭,她獨自站在房中,案後屏風前的檀木架上,呈放著那把古劍「浮翾」。這把劍現在本應是她隨身之物,但出入宮中多有不便,便一直放在四面樓。她抬手握住劍身,輕輕抽劍出鞘,劍如秋水,其鋒清利,然而卻絲毫沒有寒意和血腥,淡淡的,一泓浮光呈現於眼前。

  卿塵指尖緩緩劃過劍身,觸手處如拂清流,同歸離劍之剛烈自有不同。得歸離劍者,得天下,然而天下的另一半秘密卻系於這浮翾劍,她撫劍沉思,眸光靜遠。

  「屬下見過鳳主。」莫不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卿塵回頭道:「莫先生,我在想一柄劍無論怎樣神奇,也需要有個好主人才行,有的時候,劍是為其主人而鋒利。」

  莫不平道,「鳳主所言甚是,便如這浮翾劍空置數十年,如今在鳳主手中,方有出鞘之日。」

  卿塵笑了笑:「歸離劍同樣如此。」聽到歸離劍的字樣,莫不平老眼一抬。

  卿塵輕振劍身,一抹寒光銳綻,她揚眸笑道:「我已為冥衣樓做了兩件事,按道理,還有第三件沒做。」

  莫不平道:「請鳳主示下。」

  卿塵歸劍入鞘道:「你可知太子出事了?」

  莫不平道:「太子一事如今在天都已是謠言紛紜,想不聽說也難。」

  卿塵冷笑道:「真是好手段,那邊天帝嚴令洩露,這邊卻早已人盡皆知。但這也就是你說的天意了,淩王現在小蘭亭,你不妨去見見他吧。」

  「哦?」莫不平道,「鳳主的意思是……」

  卿塵道:「太子之位已不是有沒有人保、保不保得住的問題,而是他自己便沒了這份心。至於淩王,如果他是,那最好,如果不是,便也一定是。」

  莫不平很快領會到卿塵話中之意,眼中精光一閃:「鳳主!」

  卿塵神色清明:「他若不是,那穆帝早已斷了血脈,除非冥衣樓就此罷手退出江湖,否則便只能擇良木而棲,輔佐明主。」

  莫不平道:「鳳主是為冥衣樓這把劍選了主子。」

  卿塵道:「莫先生以為如何?」

  莫不平手撚五柳須眯起眼睛:「鳳主好眼力,天朝這半壁江山本就是淩王打下的。」

  卿塵眼中淡淡堅定光彩:「他是穆帝的血脈。」

  莫不平亦道:「自然是,也不可能再有第二人。」

  卿塵一笑,和莫不平說話還真是省心,一點就透,沒有半分冥頑不靈。與其說是她選擇了淩王,何不說是莫不平也選擇了淩王?

  事實亦確實如此,冥衣樓所尋找的那縷血脈,淩王是唯一一個存在著可能性的人,是與不是,他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方才幾句話,不過是卿塵和莫不平達成了絕對默契的共識。

  莫不平有些感慨地道:「天星移換,朝局變更,個人宿命,早已天定。」

  卿塵問道:「莫先生可有想過自己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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