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醉玲瓏 | 上頁 下頁
二七


  此時內侍已將蜂蜜、甘草一併拿了來,卿塵輕輕捏著元廷齒頰儘量給他喂服,不過稍會兒,元廷身子微暖,呼吸似也順暢了些。

  卿塵再把了脈,抬頭對夜天湛道:「得用藥清了餘毒才行,先送到屋內平躺,給他喝點兒水。」

  宮中御醫匆忙趕來,卿塵便讓到一旁。御醫診後道:「確實是草烏的劇毒,幸好施救及時才保得性命。」

  卿塵見元廷已無恙,又有御醫在旁,便悄悄起身離開。夜天漓回頭看見要喊她,卻見夜天湛已轉身跟去,便笑了笑作罷。

  夜風送來湖水潮濕的味道,將忙亂的氣氛舒緩幾分。夜天湛走到卿塵身後,卿塵回頭見他含笑看著自己,目光在夜色下溫潤而柔和,亦對他微微一笑。

  夜天湛緩步沿著青石小路往花影深處走去:「今天要多謝你,元廷若有什麼意外,我還真不好和三皇兄交待。」

  卿塵看著幾絲落花在暗中飄遠,微笑說道:「不必謝我,這解毒的法子我是在煙波送爽齋翻書看的,要謝便謝你自己收藏了那麼多好書。」

  夜天湛道:「如此那些醫書都送給你,我留著不看白白浪費。」

  卿塵道:「今天做壽的人倒送我一份大禮,哪有這個道理?」

  夜天湛呵呵一笑,卻見秦越小跑著過來,俯身道:「殿下,前面傳話,皇上要見鳳姑娘。」

  卿塵一愣:「見我?」

  夜天湛也頗為意外,沉吟一下道:「無妨,我同你一起過去。」

  侍從在前提了一行琉璃燈沿閑玉湖的回廊蜿蜒而行。遠遠那迤邐燈火下,卿塵白衣勝雪仿若流瀉於夜色縹緲,襯著夜天湛水藍色輕衫倜儻,翩若驚鴻,在湖中一轉好似自碧葉荷色間雙雙淩波而來,玉容俊顏,清逸風流,叫人幾疑是看著畫境。

  濟王他們已先一步過來,正和天帝回話。凝翠亭裡明燈點綴,依主次布著低案,玉盞金杯琥珀光,華貴中處處清雅,夜天湛眼中蘊著笑意,帶著卿塵步入其中,「父皇,這便是鳳姑娘。」

  卿塵便知道這位一身雲青龍紋長衫的老人便是當今天帝。還不及看清身邊其他人,只覺有一道深銳的目光直投眼底。

  居然有心頭微凜的感覺,她悄然挑挑眉梢,不急不緩斂衣施禮,一個威嚴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免了,朕聽說方才是你醫好了元廷?」

  卿塵從容謝恩起身,答道:「回皇上,是。」

  趁隙往前一看,天帝身邊坐著東宮太子夜天灝。雲色長衫紫綬緩帶,俊面白皙如美玉,渾身一脈書卷氣儒雅溫文,他極安靜地坐著,卻自有這夜色也難以掩蓋的高貴氣質。如果說天帝是讓人不敢忤逆的峻嚴威儀,而他便是讓人無法褻瀆的高潔出塵。

  「嗯,不錯,」天帝說道,「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卿塵聞言抬頭,眸光靜靜便對上天帝的眼睛。

  極深沉的一雙眼睛,似乎可以包容所有情緒,喜怒哀樂到了這裡都一晃而無,滴水不漏,而後產生一種居高臨下的肅穆。她有些好奇的看著天帝,淡然自若的神情下沒有回避或是懼怕,同樣的平靜無波。

  如此對視說起來已是冒犯天顏,天帝似是故意不發一言,卿塵亦不曾垂下目光,夜天湛眉梢極輕地一緊,方要說話,太子已在旁說道:「父皇,你看這卿塵姑娘可有些像一個人?」夜天湛即刻笑說:「殿下也看出來了,若說乍見是覺得有點兒像,但再看又有些不同。」

  在座諸人都上了心,卿塵疑惑地掠了夜天湛一眼,卻聽天帝笑道:「可是說鸞飛?」

  「正是。」太子道,「剛剛遠遠看去,我還以為是鸞飛來了。」

  卿塵還沒有將這話中意思弄清,卻又聽夜天漓跟上一句:「其實若說像,我倒覺得更像九嫂些。」

  被比來看去,卿塵心裡著實彆扭,此時有個聲音緩緩說道:「是像纖舞。」心頭無端一緊,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抓了下,這聲音中不知為何帶著那樣沉痛的感覺,依稀有什麼哀傷無法化解,糾結不休,叫人不由得便替他傷心斷腸。

  說話的是九皇子夜天溟,夜天漓倒收起了跳脫的笑意,略覺抱歉地道:「九皇兄,我並非有心……」

  夜天溟臉上浮起絲苦笑,搖頭道:「我知道。」說罷眼光淡淡落在卿塵身上,「倒不是眉眼像,只是這形貌之間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不知哪裡竟有些神似。殿下方才以為是鸞飛隨父皇來了,我倒誤以為纖舞又活了過來。哈,鸞飛和纖舞她們姐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卿塵後背一陣發涼,原來是拿她比做了已經去世的人,難怪夜天湛他們之前都不曾提起。聽言語中,似乎這九殿下和王妃之間感情頗深,只不知是怎樣的紅顏薄命,落得這裡一人傷心。

  她微微轉身望過去,暗中不由得一贊,夜家幾個男子個個生得英俊,但要說美,卻真要以這九皇子為最。

  光彩明輝的琉璃燈火中,他的膚色似乎過於蒼白,微挑的眉下一雙細長的眼睛,雖寂然看著一方,卻浮沉斂入光影萬千,散佈出極盡妖嬈的蠱惑,配上挺直鼻樑紅潤薄唇,搭配得幾近完美。一個男兒容貌如此,怕是連女子亦要自愧不如。他手握一盞冰玉杯,在卿塵看來的時候亦將她打量,目光沿她的眉眼漸漸移下,突然渾身一震,竟自席間猛地站起來失聲叫道:「纖舞!」

  所有人都愣愕,卿塵沿著他的視線低頭,她今天穿的對襟流雲裳是天朝女子的裝扮,外衣絹紗淡薄如清霧籠瀉,裡面襯著白絲抹胸,束腰一襲飄灑長裙。因在盛夏,非但廣袖寬鬆,亦露出脖頸玉色肌膚,而夜天溟正失神地看著她衣衫掩映下鎖骨處一記鳳蝶文身,手上青筋凸起,微微顫抖,幾乎要將酒杯捏碎。

  卿塵下意識用手將衣襟收攏,夜天湛溫言道:「九弟。」語中帶著疑惑和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不豫。

  夜天溟似乎被驚醒,手上一松,頹然轉身對天帝道:「兒臣……失禮,還請父皇恕罪。」

  天帝對兒子無法掩飾的傷心既不出言寬慰,然也並未苛責,只是揮了揮手命夜天溟坐下。

  夜天溟細美的眼眸在卿塵臉上拂過,坐下後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而後說道:「鳳家女兒鎖骨處都有一記鳳蝶文身,是自小便請丹青名家朱羨情用漠雲山的瑤砂文上去的,形態栩栩如生,再加上漠雲山瑤砂神采飽滿歷久不衰的色澤,堪為人間一絕。」他說話的神情似有些恍惚,幾分酒意幾分迷離,仿佛已經跌入一個遙遠的回憶中,目光有些陰淡地再看向卿塵:「鳳姑娘身上為何也會有一樣的印記,可是和鳳家有些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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