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醉玲瓏 | 上頁 下頁
一一


  走出幾步,他突然又停住,微微回頭對她道:「我叫夜天淩。」

  「夜天淩。」卿塵愣愣看著他頎長的身形消失在蔥郁草木之外,低聲默念。

  他的離開使她變成孤身一人,心穀驟然空落至極,她孑然而立,祈求他平安。

  外面林密影深,黑濛濛一片,隱約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人馬嘶鳴,突然間喊殺聲起,仿佛有激戰交鋒,又仿佛只是錯覺而已。

  卿塵手觸冰涼的岩石,靜靜站在原地待他歸來。身後是深黑的山洞,寂然無聲,隱藏了一切慌亂和擔憂。

  遠方的天際緩緩拉開淡青色的天幕,月落日出,天色漸漸放亮,開始有鳥兒婉轉的清鳴傳來,空氣中彌漫開清晨的氣息。

  隨著日光層層盛亮,她的心中卻一絲一葉抽出憂懼,仿佛一粒種子見了陽光再也抑不住生長的姿態,逐漸蘇醒,蔓延成勢。

  僵立了許久,她終於不安地左右走了幾步,懷中卻突然有東西掉出來,低頭一看,原來是臨走前隨手帶著的醫書。書頁被水浸濕,上面一團一團模糊了的字跡。一屋子的醫書已經付之一炬,現在這僅剩的幾本也保不住。她懊悔地皺眉,急忙走出洞外找到塊平坦的大石,把書晾在上面。幸而中間一本倒只是微濕,裡面夾的幾張字也倖免於難。

  凝神將書鋪開在那裡,她幾乎忘了夜天淩叮囑過不要出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似乎希望也隨之陷入渺茫。

  她將一張晾好的字收在懷中,站起來向山間眺望,突然耳邊響起細微的風聲,緊接著頸後一痛,最後看到的是一片湛藍的天,陽光在翠綠的枝頭跳動閃耀,仿佛十一英氣的笑容掠過,而後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上卷 第六章 風流零落從此始

  山高水深,一艘客船自玉奴河破流而上,船頭逆水,衝開先前的平靜。

  船頗具規模,分做上下兩層,甲板上迎風帶著水意潮濕,長波浩蕩,是北方江河獨有的氣息。

  船頭船尾客艙不顯眼處,站著幾個勁裝大漢把守四周,戒備森嚴,但若不留神去看,卻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客船。

  卿塵醒來時眼前昏暗,神志模糊,呼吸像被扼在胸間不能順暢,混沌不知身在何處。

  她掙扎摸到身後的牆壁,靠著坐起來,那牆壁時而微微輕晃,時而又恢復平穩,這是在船上的感覺。

  艙中好像不止一人,似乎有斷斷續續低聲的抽噎,黑暗中看不清楚。她仔細分辨,依稀看到身旁近處有個女子,正懷抱著另一個年紀比她稍小的女孩不停抹淚。

  「你怎麼了?」卿塵見她哭得傷心,開口問道,卻被自己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

  那女子自抽泣中抬頭起來,哭道:「他們不知喂了什麼藥,丹瓊快死了……」

  卿塵想站起來,卻覺手足酸軟渾身無力,她靠到那女子身邊,伸手試了試那叫做丹瓊的孩子的頸動脈,確定她還活著。又將手指搭上丹瓊的臂腕,須臾之後她皺眉對還在哭著的女子道:「別哭,把手給我。」

  那女子見她會診脈,急急抓住她問道:「丹瓊怎麼了?」

  卿塵道:「並無大礙。」執她手腕細酌脈象,一息一遲幾如浮絮,寸關尺三部脈皆無力,輕按幾不可得,重按空虛。她心下驚怒,照脈象看來,她們竟都是被下了迷藥。

  再看四周,尚有不少貌美妙齡女子,少數還沒醒的躺在地上,醒來的大都坐在牆邊低聲哭泣,釵環散亂形容憔悴,哭聲悲切。

  「放她躺在那裡,一會兒會醒來。」卿塵對那個抱著丹瓊的女子說,「你叫什麼名字?」

  那女孩子抬起淚眼看她,「我叫碧瑤,你……你呢?」

  「鳳卿塵。」

  卿塵撐著牆壁慢慢起身,去看那些還沒醒來的女子,皆是相同的情況。再問了幾人,從她們斷續的哭訴中得知無一不是被用各種方法擄至此。

  被劫持了。她靠在船艙一隅呼吸著潮濕陰悶的空氣,微弱的光線從一個極小的勉強可以稱做窗戶的透氣孔穿入,在眼前投下斑駁的光影,些許的浮塵嗆在光中,若隱若現。

  船艙並不十分寬敞,對面便是上了鎖的艙門。她打量四周,舉步往門前走去,因迷藥的效力剛過,腳下略有些虛浮。

  摸索著將門拽了拽,紋絲不動,於是她握拳捶上那厚重的木板:「有人嗎?開門!」

  沉悶的捶門聲突然響起在艙中,驚動一眾啜泣的人。

  碧瑤自昏暗的船艙中抬起頭來,看見卿塵站在門口,隱在暗處的半幅白衣略顯淩亂,卻似一抹冷光中的雪,白得刺目。卿塵抬眸時有明銳而清亮的光透出,似在深暗中一耀,照亮眉間不動的清冷堅決。那奪目的鋒芒出現在一個女子身上,在這樣的情況下直震進了人心間。

  於是她也勉強站起來,撐著走到門前:「我們怎麼辦?」

  「先喊人來。」卿塵道,又用力拍了拍門。

  「別費力氣了,喊人來又能怎樣?」暗處忽然有個聲音冷冷道。

  她們借著微弱的光線循聲打量過去,說話的人靠在船艙深處,面容隱在昏暗的角落看不清晰,只能看到她身上被長繩縛住。

  卿塵摸索著走向那邊,半明半暗間見那人面容蒼白幾乎不透血色,細眉薄唇,眸光冷淡,長髮高束綰在腦後,一身貼身黑衣透著冰冷的英氣,卻也是個女子。

  她似乎要靠牆壁才能支撐身體,看上去有些虛弱,卿塵伸手去解她身上的繩子,但繩子用獨特的手法打結,無法開解。

  她抬頭想尋找鋒利的東西割斷繩子,那女子道:「我袖中有刀。」

  卿塵自她袖口處找到一把光刃瀲灩的軟刀,細巧輕薄,刀上緋色如一抹輕豔的桃花,是把殺人的好利器。只微微一劃,繩索便應手而斷:「他們是什麼人,為什麼綁著你?」她問。

  那女子仍舊不動:「長門幫。」

  「長門幫?」卿塵將繩索丟開,還刀給她。她卻沒有接,卿塵伸手扶她,卻發現她根本不能動。

  那女子面無表情道:「他們點了我的穴道。」

  卿塵手指搭上她的關脈,寸寸上移,「天井、臑俞、曲澤、天泉、玉堂、中庭,這幾處穴位皆氣血阻滯不通。點了穴道還要綁著你,他們一定很忌諱你。」

  那女子冷哼一聲,卿塵細細斟酌道:「如果有金針,我可以以刺穴法解開你的穴道,但是現在只能慢慢活絡經脈。長門幫是做什麼的,他們要將我們帶到何處?」

  「天都伊歌。」那女子道,「長門幫專事販賣女子的卑鄙勾當,向來為人所不恥,這船上的女子都是擄來要被賣入青樓的。」

  卿塵在她身旁半坐下,長眉細擰:「賣入青樓?那要想辦法離開才行。」

  那女子漠然道:「就憑你們,怎麼逃得出去?這船上四處都有人把守。」

  卿塵手下停了停:「你有主意?」

  那女子閉目:「沒有,先恢復體力。」

  卿塵思索了片刻,點頭道:「要等機會才行。」她不由想起夜天淩和十一,橫生變故,就這麼斷絕了再相見的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她來不及思索的時候相繼發生,她極不真實地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昏暗的光線下覺得回去的路越來越遠,而前方卻是這般情形。

  說話間門外傳來腳步聲,幾聲響動後,那個低矮的門霍然大開。外面新鮮潮濕的空氣蜂擁而入,伴著突如其來的刺目的光線,叫人一時看不清眼前景象。

  眼前正花白一片時,卿塵感覺手臂被人猛地拉扯,一個粗暴的嗓門喝道:「臭丫頭,就是你!」

  她掙扎著看清來人,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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