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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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充滿血腥的空氣裡,猶自飄浮著那男子斷續如遊絲般顫抖的話語:「安亦辰……其實……你只是恨……棲情始終不曾將……我完全忘卻罷……」 忽然有什麼被踢翻的聲音,接著是一名侍衛的驚叫,鞭打聲停頓了片刻,柔軟堅韌的皮鞭劃過空氣的忽哨聲更加嘹亮起來。 一旁有人寒聲勸慰:「秦王殿下,殿下,仔細手疼……」 敢情安亦辰已然怒極,親自上前,鞭打起那男子來。 林翌愈聽愈覺不妙,再不知這外表雍容溫雅的秦王,背地裡瞞了秦王妃多少的事,正打算脫身離去時,只聽幾聲慘叫,又有人高喝道:「什麼人?」 但聞丁當的兵刃交擊聲響,斥喝聲喊殺聲匯成一片,間雜著那男子驚痛的勉力呼喝:「快走!李叔,不要管我,快走!」 看來,那男子也非泛泛之輩,手下居然有人一路尋到這裡來了。 林翌藏於角落之中,頗是擔心他們再打下去,會不會讓他暴露出來。橫豎尚未請示公主意見,遂趁著裡面正亂,悄悄撤出了那座燈火通明的院落,與接應的兄弟們碰了頭,遠遠落在一戶家人的簷頭看著動靜。 不久,已看到一個瘦幹的人影從圍牆中飛出,卻已踉踉蹌蹌,行走不穩。 林翌既知被困的男子與我有關,忙躍身將那人救起,隱了行藏,另叫一名瘦小個兒的弟兄,悄悄躍了下去,從院中奔出的追兵前一晃而過,將追兵們引了開來,讓林翌順利將那人帶走。 林翌將他安置于新近在秦王府外賃下、作為弟兄們背地裡相聚據點的一個小院內,侯他醒來,便問他來歷。 那人受傷雖重,但倒還不致重到不能講話。 可惜,那人是個啞巴。 連比帶劃,林翌只能知道,這人的主人和我是故識,他想見我。 而林翌根據自己聽到的,早知道那名男子跟我絕對不是故人那麼簡單…… 林翌講完了,覷著眼看我動靜。 我默然垂手坐著,暗紫色的長袍如流水般靜靜傾下,與當日我為安亦辰所縫鬥蓬的顏色相類。 從我送他那件鬥蓬後,安亦辰的喜好都有些變化,似特別喜歡這種如凝結血塊般的暗紫。他的家常衣裳,原來是以藍色為主,但自那以後,他衣裳,常是這種流著瀲灩光澤的暗紫色,連我的衣裳,也常吩咐了用這種顏色做,然後攜手並行時,平白會多幾分浪漫到沉醉的開懷。 為了我睡得好,臥房中用的香,以安息香為主,很馥鬱,馥鬱到濃烈,在這暗夜裡一陣陣熏著腦際,讓人昏沉迷亂。 許久,我倦倦地揮了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們繼續監視著那座院落,既然已經暴露,他們很可能會將……他轉移到別處去。有些事,我要……好好想想。」 林翌不敢多說,躬身施了一禮,道:「時候已不早,屬下先告退,請公主早點歇息。我們……靜侯公主吩咐。」 我點點頭,眼看他依舊從窗口躍了出去,瞪著窗外漆黑的天,黯淡的星子,手腳似都已失去了力氣。 立起身,長袍萎然落地,光滑的綢緞安靜地飄在百合花泥金地面上,泛著清冷冰涼的色澤。 安亦辰,我的夫婿,他抓的人,顯然是宇文清了。 宇文清絕非泛泛之輩,若說這天下掌握實權的少年俊傑中,還有人能與安亦辰一較長短的,那麼,唯有宇文清了。 從他設計抓安亦辰,到後來的解明州之圍,以及近日的燕州之戰,他所表現出的才識,比安亦辰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自然不會不知道安亦辰對他極是忌憚,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想來,早會料到安亦辰可能會抓住機會對他不利吧? 但他必定不會防備我。 當年越州城外,他追殺安亦辰,卻不曾對我痛下殺手。 瀏州相見,道似無情,卻也失態若斯。當日的白衣待人接物,便是雲淡風輕,後來做了太子,理應更是沉穩大氣才是,怎麼如此浮躁輕狂? 他並沒有挑撥我們夫妻感情,他只是確實診出了我是因中毒而落胎;他確定我什麼時候落的胎,只是為了找出我落胎的原因。 他所認定的那個原因,就是我腹中的無法順利落地的孩兒,並不是安亦辰的骨肉。 當日我攜了他的方子離開時,他雖表現驕狂,但事後會為我沒有服用他的藥方而焦急,甚至不惜連夜趕上我們,冒險揭穿此事。 我只能相信,他確實在為我好,確實想為我解去他認定的毒素。 否則,他在為我診脈後,就該告訴我,我是中毒而落胎,而他懷疑是安亦辰下的手。 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後來反而問起我待安亦辰的感情。明知我恨他入骨,他問這話只會自取其辱,可他還是問了。 他必定也在猶豫,卻因我毫不遲疑的回答最終選擇了隱瞞。 他其實……寧願我平安幸福地這般生活下去。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對我,還存有幾分當日的感情,多多少少還是喜歡著我? 而安亦辰呢? 他曾再三迫我發誓,讓我忘卻宇文清,讓我保證我心中只他一個;他曾為我保存下宇文清的荷包而大發雷霆,不顧我的意願將荷包燒了;他曾因為我半夜喚了宇文清的名字,而與我嘔好多天的氣…… 但此次和我宇文清相遇,私下與宇文清見面,選擇信賴宇文清的方子,甚至幾度為宇文清失態,直至最後推偏他的弓箭不許他傷著宇文清…… 他居然連半句責怪也沒有,反而待我更加溫柔,用他的寵溺讓我不得不將宇文清的影子趕得越來越遠。 可那樣柔情蜜意的背後,曾經閃爍過多少的銳芒與殺機? 「我不會允許任何阻止我們在一起的人和事存在,絕不允許……」 「我不會讓我們的生活,有任何的改變,或者,意外……」 言猶在耳,我有道理相信,他的寵溺和大度,只是對我。他是想趁此機會完完全全收伏我的心,不管是不是用了手腕,用了心計…… 而他的妒意和怒火,終究還是發作,如冷箭般,刺向了宇文清。 叫我不堪忍受的是,安亦辰的暗算,用了我的名義。宇文清對我剩餘的情義,成了射向他自己的冷箭。 如果我猜得沒錯,安亦辰必然趁我困極睡著之時取走了我的鳳玉作為信物,然後讓人模仿我的筆跡,寫信邀約宇文清。——信上必定是說,我發現了安亦辰諸多算計,無法忍受,向他求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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