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和月折梨花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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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需要長大,而我,也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白衣回答,眸光流轉之際,有一抹如春水般溫柔的色彩,在夕陽下劃了一道優雅的曲線,如轉瞬即逝的彩虹。 「我已經長大了!」我挺了挺身子。可我的個子,只到他的胸膛。 莫非他太高了?還是我真的太小了? 於是,我又流淚了。 「喂,喂,棲情,你哭什麼?白衣欺負你了嗎?」一個稚嫩而焦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一扭頭,那被我打跑了的昊則又陰魂不散地纏了上來,涎著一張可愛的漂亮臉蛋,急匆匆地跑向我,以英雄救美的姿態,將我護到身後,用馬鞭子指向白衣,叫道:「你幹嗎欺負棲情?」 我又是生氣,又是好笑,將昊則使勁一推,想讓他摔一跤,誰知他只是晃了晃,扭頭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我,撓著腦袋,問:「怎麼了?」 「你滾開!」我氣急敗壞地吼叫,同時意外地發現,這個小屁孩,平常看來又矮又小,可真的和我站在一起,居然比我高出了半個頭! 白衣搖了搖頭,笑了笑,轉身離去。 馬馱著白衣飄飄的少年,雲彩般向天邊飄去。草地上只剩了我騎來的那匹矮腳小馬,側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啃著青草。 小屁孩的馬卻沒看見,估計是怕被我發現,所以遠遠地藏了馬悄悄地徒步趕了過來。 真是個無聊的小屁孩! 我不理他在耳邊絮絮叨叨地問東問西,跑向我的矮腳馬,躍了上去,一夾馬腹,迅速沖了出去。 昊則跟在我後面跑著,邊跑邊喊,我只當聽不見,將他遠遠地扔了下來。偶一回頭,我看到他小小的身影在後面追著,越來越遠。 第二日,我只說身體不適,故意遲遲未起,襲玉見我說不舒服,立馬轉身去找白衣。一會兒,她哭喪著臉回來道:「公主,白衣公子昨晚已和大汗、娘娘他們辭了行,今天天不亮,就收拾行李走了。」 我一驚,忙不迭地跳起來,披衣沖了出去,越過一個個帳篷,飛快地向前奔跑著,然後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凝望著南方。 天很高,雲淡風輕,明澈乾淨如同白衣的眼眸。但安寧的草原上,早已不見了那個白衣勝雪的少年醫者。 白衣,已如偶作停泊的白雲,歇倦了,便隨風飄走,只留下那個虛無縹緲的三年之約,再不知是真是假。 我怔怔地望著天際流雲舒卷不定,眼前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有很低的抱怨聲傳來,「原來你昨天難過,是因為白衣說要走。」 我回過頭,又看到昊則抱著腿坐在一旁看著我,撅著嘴,表情像是被人搶了糖的小孩子,委屈而不悅。但他一看到我回頭看他,立刻跳了起來,做著鬼臉道:「棲情不怕羞!哭得難看死了!」 我一擦眼睛,果然全是淚水,臉上也不知流了多少的淚,幹了濕,濕了幹,此時醒悟過來,才覺得滿臉都被草原的勁風吹得澀澀地疼。 那小屁孩還嫌不夠損我,又做著刮鼻子的動作,叫道:「還不照照鏡子,蓬頭散髮,衣衫不整,跟個女鬼一樣。」 我恨得已經顧不得委屈啼哭了,抄起一旁誰家丟棄的楊木樹杆,劈頭就打。 那小傢伙被我打得慘叫連連,抱頭鼠竄,摸著被我打成包的頭和紅腫的指頭,好一會兒才逃了開去。 我解了氣,心頭覺得好受了許多,低頭看自己,果然是披頭散髮,不成體統,忙將頭髮理了理,緊了緊衣衫,方才扶了緊隨著我跟出來的襲玉,轉身慢慢走回去。 走到一半,我見小雁將我的小馬牽來,讓我上馬騎著。 我騎著馬,緩緩地踱著,滿心的沮喪,再沒有以往上馬馳騁時的意氣飛揚、暢朗歡悅了。 回到帳篷時,母親卻已坐在我的梳粧檯前,將我的妝盒打開,一件件把玩我的首飾。見我進來,她已站起來,恬靜笑著,將我按到妝台前坐下,指著鏡子裡的人影,道:「瞧,棲情,哭成什麼樣了?」 我有些窘,而襲玉已將水打來,為我洗臉勻面,而母親已站我身後,親自抓起梳子來,一下一下將我柔軟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如黑瀑般輕垂而下。忽然母親從一旁取過一支喜鵲報春纏枝梅花金簪來,將我的頭髮綰起,輕纏慢繞,簪定時居然成了中原流行的芙蓉歸雲髻。 這本是成年女子方才梳理的高髻。我有些呆呆地摸了摸自己那雲纏霧繞的髮髻,望向鏡中看來有些陌生的自己。鏡中的少女,膚若冰雪,鼻膩瓊脂,明眸皓齒,顧盼流光,如同一枝待綻未綻的晨間芙蓉,清雅而明麗,幽獨吐芬處,已顯出春色占盡的嫵媚。 母親也在細細端詳著我,笑容中傷感與欣慰交織,「我的棲情,明年便及笄了。及笄後,就算成人啦!」 她笑著,那溫婉的眸,已有水光飄過。沒等我看清母親的淚光,母親已將我綰髻的纏枝梅花簪拔下,烏髮一同飄下,霧一樣遮過我的眼睛。等我拂開髮絲時,母親眸中的水光已經不見,笑容溫和。她重新將我的頭髮分開,梳了平時的雙丫髻,簪了珠花,輕輕地說:「棲情,你生得如此美麗,又比母親聰明要強,以後一定要擇一個十全十美的夫婿,幸福地過上一世。」 十全十美的夫婿?我蹙了眉,喃喃道:「什麼才是十全十美的男子呢?」 母親溫柔道:「就是願意愛你護你一生,並且有能力愛你護你一生的男子。」 願意,並且要有能力。是的,這亂世之中,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事,實在太多了。母親曾說,像我這樣的皇室公主,能有個可棲情處,便一生無憾。可現在,曾經讓我驕傲尊貴的大燕公主身份,未來可能讓我陷入重重困境。 我心中不期然地浮上白衣的面容,他會願意愛我護我一生嗎?他有能力愛我護我一生嗎? 轉而一想,他都狠得下心走了,多半那個三年之約,也只是隨口說說吧?這朝夕相處的一個多月,在我看來,是一種快樂,並期望著這快樂能永久地持續。而在他看來,也許只是一種短暫的停留,就如走路走累了,恰遇到一處桃花林,忍不住歇了歇腳,然後繼續前行。 前方也許還有無數處的勝景存在,他又有多大的機會,回過頭來,再去尋找曾經路過的某處美麗桃林,某時快樂時光? 何況,這樣的亂世之中,人命如螻蟻,連我都已好幾次命懸一線,三年之後,誰知會發生多少變故? 於是,我笑了,淒澀而黯淡地笑著道:「母親,我們如果能在黑赫,安然地度過一生,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應該就是一種幸福,一種幸運了吧?」 母親一時面部僵硬,嘴角溫柔的弧度生生地凝住。然後,她望著帳篷頂部透出的天光,低低道:「如果君羽在,我們一家人一起,這麼過著,也算是開心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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