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燕傳奇(92)_嬌無那

九二

　　「姐姐還為那日跳舞之事不安嗎？」趙合德湊近我的耳朵。

　　我這才鎮定下來。

　　「太后，臣來遲了嗎？」一個愉快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淳於長輕快地走了進來，環視了一下眾人，微微一愣，隨即呵呵一笑，「王侍中果然快人一步。」

　　「定陵侯兼著衛尉，自然比常人要忙。」王莽並不看他。

　　淳於長卻不再跟王莽說話，他的目光掃過趙合德的臉，落在我的臉上，停了幾秒鐘，便向前幾步，向王太后祝壽，向兩位太妃請安。

　　對於這個外甥，王太后一直也頗為寵愛，因為他機靈能幹，八面玲瓏，常常會孝敬些稀奇古怪的珍貴玩意兒給太后和漢成帝，很會討人歡心。

　　「上次你給本宮送進來的那些南海的鮫綃很好，可惜太少了些，只做了一身衣服。」王太后道。

　　「太后，這鮫綃可不是市面上那些薄絹，是真正的鮫人織就的，入水不濡，極為難得，若太后喜歡，臣盡力再索一些。」淳於長賠著笑臉。

　　「難為你了。」太后一笑，回過頭對傅太妃道，「聽說你們定陶國富甲天下，奇珍異寶，數不勝數，不知道可有鮫綃？」

　　傅太妃忙笑道：「太后，定陶之物，均是主上與太后所賜，屬下偶有進獻，妾身也不敢獨享，都送與太后過過目。」

　　太后點點頭，「定陶太后只要有這份心，本宮便無話可說了。」

　　我想起以前傅太妃派淖方成送給我和趙合德的禮物，其中就有枕前玉容珠和鮫綃衣，我相信太后一定沒有見過這些禮物。我看了看傅太妃，傅太妃的目光正投向我和趙合德，眼神有懇求之意，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我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地在太后面前跟她過不去，這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趁著這空當，淳於長又掃了我一眼，向我走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見到他，我都覺得渾身不自在，覺得淳於長全身上下，全長了眼睛，而這無數雙眼睛，無一例外地向我射過來。

　　「臣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千歲，臣給昭儀娘娘請安。」他一邊跪下行禮一邊說。

　　「起來吧。」我淡淡地說，這人若生在我來之前的那個時代，肯定是個花花公子。

　　第八十九章有若初見

　　那天，如果我沒有遇到你，我的愛可會改變？如果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我的愛可還會隨你而行？

　　淳于長和王莽在長信宮中停了一會兒，便雙雙告辭而去，因為太后出宮，很多事還需要他們去安排，尤其是淳於長，身為皇宮衛尉，帝妃出行，安全是首位的。

　　除了林容花，嬪妃們陸陸續續地來到了長信宮，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競相鬥豔，給太后、太妃、我和趙合德行了禮後，花團錦簇地站了滿滿一殿，輕聲談笑著，鶯鶯燕燕的，倒也熱鬧，有天倫之樂的感覺，可惜缺少了最重要的東西。一大家子人，無論如何熱鬧，沒有孩子在跟前嬉鬧叫嚷，就不能算完美。

　　漢成帝已經快三十八歲了，膝下竟無一子，後妃們有的生下孩子夭折了，有的懷孕時就胎死腹中，有死於命的，有死於非命的。我不由得替他悲哀起來，貴為天子又如何，以前的孩子如何沒了我不知道，自從我進宮後，李美人流產是許皇后害的，為的是給趙合德一個下馬威，王美人流產是趙合德幹的，為的是把許皇后拉下馬。

　　我忽然暗暗慶倖自己和趙合德都因為練陽華夫人的媚術和駐容術而不能懷孕，這樣，起碼我們不用為了孩子而每日提心吊膽。

　　衛婕妤站在我的對面，看著她，我總會想起班婕妤，我看看左右，沒有看見她的影子，奇怪，太后的生日，她應該在才對呀。

　　「姐姐，我剛才問過一個宮女了，班婕妤生病了，所以沒有前來侍奉太后。」趙合德看出我的心思，低聲道。

　　她生病了，是什麼病，嚴重不，那個清麗落寞的才女，讓我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許美人靠著殿中的大柱子站著，遠遠地打量了我一眼，似乎在觀察我的神色，我想起林容花來，便向她招招手，她只好走過來，施著禮，「皇后娘娘是要問林容花之事吧。」

　　我點點頭，「這幾天太忙，沒空去看她，她怎麼樣了？」

　　「回娘娘，伍大夫每天精心診治，加上娘娘賞的參湯，林容花這幾天精神似乎好了些。」許美人不無討好地說。

　　「你回去後轉告她，明日若有空，本宮便去看她。」林容花這樣由人參吊著，大概也吊不了多久了。

　　「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趙合德在一邊說道。

　　許美人飛快地看了趙合德一眼，低下眼簾，「林容花的福氣不淺，兩位娘娘都這麼眷顧，妾身一定把這好消息告訴她。」

　　「主上來了！」不知道是誰輕輕叫了一聲，一時間，殿中變得鴉雀無聲。

　　門外的太監沒有報進來，大概是漢成帝不讓他們報，我轉過頭一看，漢成帝穿著冕服，戴著冕冠，十二旒，系著白玉珠子，珠子後的那張俊美的臉還是那樣帶著優雅而威嚴的微笑。他走進來，眾嬪妃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跪倒在地上，漢成帝笑道：「眾愛妃都起來，在太后這兒，不要行這些虛禮。」

　　眾嬪妃慢慢起身，不少人偷眼看著漢成帝，臉兒也微微暈紅起來。有一絲悲哀從我的心底泛起，這些妃子中，有很多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漢成帝了，宮門深似海，入了宮，不但意味著再也難以見到家人，也意味著，與自己的丈夫見一面也並不容易。多少紅顏寂寂地凋謝在歷史的煙塵之中啊。

　　「孩兒給太后請安，祝太後福壽無邊。」漢成帝見過太后。

　　王太后有些興奮地牽著漢成帝的袖邊，「皇兒，算起來本宮已經有兩年沒有出宮了，不知道長安城變成什麼樣了。」

　　我想，即使她出宮，也看不到長安城的本來面目，她能看到的，一定是朝中大臣們費盡一切心思粉飾出來的歌舞昇平。

　　說實在的，我並不很想出宮，我覺得在步輦上坐在漢成帝身邊，由大批的侍衛前呼後擁著緩緩走過大街，接受萬民的歡呼和跪拜，感覺肯定會像是以前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廟會場面，一些五顏六色的泥塑的菩薩被抬著，在擁擠的人群中招搖而過。

　　不過，我很快被太后和妃子們的興奮感染了，自從上次去甘泉宮回來後，我也沒有出過宮，以後出宮的機會也不會太多，看一看也好。

　　「還記得我們在馬市里賣馬的情景嗎？」趙合德在我耳邊說。

　　當時我們還醜陋得無以復加，戴著面罩，手上還戴著手套，只露出兩隻眼睛，還嚇跑了一位想調戲我們的公子哥兒，想到這裡，我不禁莞爾一笑。

　　「我的皇后，你在笑什麼？」漢成帝的聲音輕輕飄過來。

　　我微微一偏頭，看見他那雙形狀完美的眉毛。賣了馬以後，過了幾天，我和趙合德就在街上撞到了他，這一撞，把我們倆的命運徹底改變了。我還記得那天馮傾城的表情和姿勢，癡迷的、卑微的，她猝不及防地墜入愛的深淵之中，我卻不記得我自己當時的反應了。漢成帝應該已經忘記這件事了吧，那兩個戴著面紗的、驚慌失措的小女孩，他當然不會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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