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趙飛燕傳奇 | 上頁 下頁
一八


  我呆住了,黑暗中看不清楚,可是一股股熱乎乎黏答答的東西噴在我的手上、臉上、衣服上。

  「傾城,他已經死了,我們快走,離開這裡!」我撿起地上的銀子,拉著馮傾城,跑出廟門,在黑夜裡沒命地跑啊跑啊。

  這簡直像一個噩夢。

  我們要一直跑下去,沒有盡頭。

  第十七章太昊陵前

  每天我將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可是遍找天涯卻沒有你的身影。

  天剛濛濛亮,我們跑到了一條小河邊,把外邊的衣裳脫下來漂洗,水變成深紅,然後變淡,絲絲縷縷地消失,我拼命地搓洗著衣裳,也拼命地搓洗著染了血的身子。

  馮傾城把一把帶血的剪刀洗乾淨,放入懷中,她身上除了帶著藥,還帶著剪刀,藥用來治傷,剪刀用來剪壞人的DD。

  她從裡衣上撕下一片布,給我的胳膊上藥,包紮,動作迅速而輕柔。

  我看著她溫柔沉靜的臉,真不敢相信她只是個十三歲的女孩。

  「傾城,你不害怕嗎,昨晚?」我穿上晾得半幹的衣裳。在小破廟裡成了血糊糊的一團血肉的小夥計,應該被人發現了吧。

  「有些事情,害怕也必須要去做。」馮傾城像個大人。

  在她面前,我倒成了一個需要保護的妹妹了,我有些慚愧。

  妹妹從地上抓起泥巴,往剛剛洗乾淨的衣服上抹去,我一愣,立刻明白了。第一,這樣能掩蓋衣服上洗不乾淨的淡淡血跡;第二,這樣能掩蓋我們傾國傾城的美貌,我們只不過是兩個髒兮兮的逃荒的小丫頭罷了。

  原來美貌多半時候並不能給人帶來好處,只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惱和傷害。

  我們只走官道,小道上可能會有匪類,如果再遇上劫財劫色的,恐怕再也沒上次那麼僥倖了。路上有時候會看見逃荒的饑民,衣不蔽體,面黃肌瘦,快趕上我在網上看到的非洲難民了。我很想給他們買些饅頭,可馮傾城阻止了我,「姐姐,不可,這些人餓瘋了,我們給他們吃的,他們不但不會念我們的好,反而會搶我們的。」

  我無語,她說得也有道理,萬一激起他們的瘋狂勁頭,我們姐妹倆就死定了,窮極了的人就會變成暴民,什麼都會幹的。

  進入沛郡境內,在一個小鎮上,我們買了兩套半舊的粗布衣裳換上,把那有淡淡血跡的衣裳扔掉了。

  經過了一次血的教訓,我們絕不再露富,在路上,早把銀子砸成一小塊一小塊的了,住店的時候,也不要什麼上房了,只要一個普通的房間,吃自己在街上買來的饅頭,也不再提出洗澡的要求,身上臭些,更臭些才保險。

  不再提爹爹,不再提陽華夫人、馮夫人,一切回憶,讓它慢慢淡化。

  風餐露宿的時候更多,我們都學會了不害怕黑暗。

  腳上的血泡破了一次又一次,終於結成痂,變成繭,不疼了,只是癢,腳上癢,身上更癢,除了學會不害怕黑暗,不怕痛,我們還得學會不怕癢。

  這樣走了半個月,進入了淮陽國境內,長安,距我們還有千里之遙。

  陳州是淮陽國的首府,很繁華的一座城市。比姑蘇的江南味道又別有不同。

  陳州在後世非常有名是因為包公,《包公放糧》裡包公前到陳州賑災放糧,怒斬國舅,成了一段無人不知大快人心的千古佳話。

  在我的那個世紀,陳州已經成為河南省的一個很現代化的小縣城和旅遊勝地了,叫淮陽。我去過,看過三皇之首伏羲的陵墓太昊陵、包公的平糧台和曹植墓後才知道,除了包公,陳州的名氣,還因為伏羲在那兒「作網罟、正姓氏、制嫁娶、畫八卦、造琴瑟」,有了最初的文明;女媧在那兒「摶土造人」,繁衍了人類;神農氏在那兒「嘗百草」、「藝五穀」,開創了原始農業;還有陳勝吳廣起義,建都陳州;還有我喜歡的大詩人曹植,也曾經被他的侄子封為陳王,因此有曹植墓。

  我有些高興,可能因為作為歷史盲的自己對這座城市還有所瞭解吧。

  我想去看看太昊陵。

  我還記得淮陽的太昊陵的氣勢。面臨萬畝龍湖,前有蔡河,河上有十米寬的石橋——「渡善橋」,過了橋,便是太昊陵,跟北京故宮一樣,分外城、內城、紫禁城三道皇城,從午朝門進去,經過道儀門、先天門、太極門廣場,到了太昊陵的中心太極門,然後可以進入中心宮殿,有統天殿、顯仁殿、寢殿、伏羲陵墓、蓍草園等等,殿宇巍峨,丹碧輝煌,叢林掩映,無不散發出古樸神秘的氣氛。

  馮傾城有些奇怪,我如何知道離家千里之外的陳州有一座太昊陵。

  我神秘地一笑,拉著她的手向城北走去。

  記得太昊陵在淮陽城北大約一公里的地方,可這裡跟我的記憶完全不一樣。問了半天,才找到了地方。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這兒只有一座普通的陵墓,墓前有一塊大青石,卻無字,難道建伏羲墓之人,也像武則天一樣,弄一個無字碑,千古功過,任人評說。

  墓邊有一祠,上面有一塊匾,亦無字。

  也許伏羲氏之功勞,用文字已經無法表達了吧。

  馮傾城看我無言,也不說話,她在想她的心事,一時間,姐妹倆對著伏羲之陵,默默無言。

  回首,斜陽已暮。

  我忽然吟道:「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馮傾城驚奇地看看我,「姐姐,這詩好悲涼,我怎麼沒聽過。」

  你當然沒聽過了,這是唐朝陳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有這首詩的時候,你已經死去幾百年了,大概六七百年了吧。一念及此,不禁黯然,我還不是一樣,會在這個朝代死去。

  「這是我胡謅的。」我說。

  陳子昂傳頌千古的詩成了我胡謅的了,若詩人有靈,聽見這話,應該從墳墓裡跳出來怒斥我侵權了吧。可現在他還沒出生,如何從墳墓裡跳出來呢,他還沒出生,他的詩被我念出來了,這是哪兒跟哪兒的事,簡直讓人鬱悶致死。

  「好一個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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