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郡主擇夫記(86)_有良某動

八六

　　「緣起緣滅……我倒覺得，這不過都是虛幻，人死去了，就不能再回來，生者只有獨自進行自己的生活。」無音一直沉默著，這時聽隨意說完，手指捏著花莖，微微轉動，笑道，「神尼是信佛的，講求來生，但對我們活著的人來說，卻只有今世，可見這花其實是件無用的東西。」

　　他說著，伸手將花遞出，還到了我面前，我輕輕握住，抬頭看到了無音的側臉。

　　白皙的面頰，此時並無一絲血色，笑容含在他的嘴角，薄唇輕抿。

　　心中突然一動，不知怎的，產生一種感覺，似是這一瞬間的他有什麼不相同。

　　我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無音的胳膊，他側下頭，眼神對上我。一抹悲慟正自眼眸中劃過。我微微一愣，不由抓住了無音的手：「怎麼了？」

　　他輕笑：「沒什麼。也許是覺得，這花很美麗。也很殘酷。它不肯給人以寄託，所以其實無用。徒有其表罷了。」

　　無音略帶傷感的表情裡竟似還有些嘲諷，我不解地收回了視線，想了想，終究還是覺得彼岸地傳說淒美多過殘忍，搖了搖頭道：「沒用也沒關係的罷。只要這花好看就好。」頓了一下，看看無音的臉色，忍不住，問，「無音，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無音搖頭，淡淡而笑。

　　「興許，施主是有什麼傷心往事？」一旁地隨意突然插口道。

　　無音抬眼微忡，不由得望著隨意。卻並沒有回答。

　　隨意說道：「師父見到石蒜花，常有一句念在口邊，叫做相念相惜相失。語氣很是悲涼。我問師父，她只說。前塵往事。以為看開了卻總是在懷，所以會不由自主回顧。施主今天也是這樣。我就猜也許是和師父一樣，前事總在心中不去。施主你又是這麼感傷難受……其實，照我看來，這石蒜就也只是有些與眾不同，生生死死，怎麼扯上了邊，那些個故事，也肯定是別人編造的。」

　　「相念相惜相失……」無音微頓，對著隨意，疑問道：「編造地嗎？」

　　「施主若是想以之寄情，那就當它是真的，如果覺得難受，就像我這麼想。這樣可好？」隨意的年紀雖然小，但這番話卻說得仿佛和大人一樣，頭頭是道，稚嫩的表情，讓人根本無法產生任何不同意見。

　　我不由自主地就點了點頭。

　　隨意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想了想，突然又道，「而且石蒜不是沒用地，它還可以做藥。」

　　這個我也是知道的，趕緊接口：「對哦……是消痰什麼的。嗯，我覺得隨意說的有道理，無音啊，你可要聽著。」

　　無音瞥了我一眼，忍不住輕輕一哼，又笑了出來，這時的表情卻又回到了我熟悉的感覺。他伸手在我的腦袋上揉了揉，眼神漸漸地變得柔和，笑對隨意道：「謝謝你了，小師傅。」

　　隨意「啊」了一聲，頓時滿臉通紅，又羞又怯，向我靠了過來，低聲道：「呀……施主雖然不是神仙，也是像神仙一樣的人，你又是小郡主施主的朋友，我當然……不能看著你難過。你可別這麼客氣。」

　　無音笑，又道：「隨意，謝謝。」

　　隨意趕緊搖頭，縮了縮脖子，聲音低不可聞，道：「不客氣，真地。」

　　我好笑地任隨意又繼續往我身後躲，問無音：「我已經想起來了，是我們說好了，今晚你要帶我溜出去玩。可是無音，現在已經這麼晚了，你要帶我去哪裡呢？」

　　無音笑了，望望圍牆所在。

　　圍牆雖然高，有他在自然是沒有問題的，我卻是有些發愁。

　　無論是溜出去玩也好，還是和無音在一起也好，本來都是讓我覺得高興的事情。但這個想法一起，腦中卻好似總有什麼會跑出來作怪，讓我覺得自己不應該，覺得微微不自在。我望著無音，猶豫道：「到底是去哪裡呢……這麼遲了，就我們兩個人，會不會不很方便？」

　　無音伸手又揉了揉我地頭，問：「蓉兒難道不想去見見我的舊居？」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說，望著我微微而笑。

　　「你帶我去看你家？是指怡紅快綠？」我有些詫異。

　　無音搖搖頭：「你沒有去過。是我地老家，清平也在那裡住過一些時候。」

　　我更是好奇了，但仍有些猶豫，無音又笑了：「你放心，今天月色很好，我會平安送你回來地，蓉兒難道是信不過我嗎？」

　　這下我不好意思了，臉微微發紅，囁嚅道：「當然不是啦，怎麼會？都是那個秦悅……還有沉香……她很凶的，見我半夜不回去，就會……教訓我，說什麼避嫌……」

　　無音望著我只是微笑，我拉了拉他地袖子，趕緊換話題。

　　「其實我挺想去看的，無音，我們走吧。」我拽著無音的袖子，討好地搖晃。

　　「那個，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怯怯的聲音突然響起，一旁隨意半舉著一隻手。

　　我懇求地仰望無音，他笑，點了點頭。

　　88.夜探廢宅的郡主

　　在隨意的驚乍聲中，無音帶著我們出了玉佛寺，沿著一條小路，往山外的方向走。

　　我施展「淩波微步」走在前面，無音陪著隨意落了後，我不時地回身催促。一會，便見無音拎著隨意的衣領，追了上來。

　　隨意拍拍自己的胸口，臉色兒有些紅，蚊子般的叫喚：「領口有些繃，施主，施主……」

　　無音笑笑，把隨意拎近了些，另一手搭住她的背部，半扶半提，腳不點地，繼續向前走。

　　「嗄……原來這就是武功啊……」隨意感覺自在了一些，身子忍不住搖一搖，有些新奇這樣的趕路方式。

　　「扶一點我的腰。」無音低頭，手一動，又換了一個姿勢，隨意「噢」了一聲，臉紅彤彤，順從地伸手拽住無音的腰部的衣服。卻見無音快速向前幾步，拉住了在前方頻頻回頭的我：「方向錯了，蓉兒，是那邊。」

　　咦？無音說完就自我身旁擦身而過，轉向了另一個方向，走了幾步，腳步放慢似在等我，我趕緊調頭追上去。

　　無音嘴角囑笑，等我趕上，便隨著我的步伐調整節奏，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與我並肩而行。一路上他並不說話，眼望著前方的道路，卻仿佛水波千漾。

　　夜色迷人，空氣清涼，每一寸肌膚，每一處毛髮，似乎都感受著夜色的寧靜。

　　我嘻嘻笑，蹦蹦跳跳，漸漸忽略了趕路，不時地繞在無音的身邊打轉轉。無音也放下了隨意，我索性拉著隨意。一起慢慢地當作散步。

　　爬上一個土坡，再往前，一路的景物卻有幾分熟悉。

　　前方一片空地。再後面是樹林，無音腳步一頓。我自然而然地也跟著停了下來。

　　月光下，林深幽藏，隱隱錯錯，另一側較遠的地方，筆挺地樹木。在風中輕晃著枝幹，樹葉悉悉索索地發著聲音。

　　「咦？……那片是竹林，我們來過的吧？」

　　難怪這麼熟悉，這不是那天逃命的時候，路過地竹林？

　　「不是說帶我去看你家，怎麼來這裡了？」我問。

　　無音搖搖頭對著我笑了一下，看向前方，他的表情變得有些肅穆，腳步移動。似乎懷著一絲緊張和猶豫，明明渴望接近而又有些隱忍地抗拒。我趨步跟上，偶有飛鳥撲騰的聲音。隨意小聲驚呼著躥到我的身邊，拉住了我的衣角。

　　「無音？」

　　「我家……就在林子後面。」他的聲音透過夜幕。傳入耳膜。有幾分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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