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醉 | 上頁 下頁 |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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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鳳聽了他的話,放下捂著臉的雙手,抬J怔怔望著他,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永道士又道:「事到如今,我們倆當初的賭約,勝負可見分曉了吧?」 輕鳳默然與他對視,見他臉上的神色雖有些揶揄,卻並不輕佻,不由得心中一暖,點了點頭:「對,是你贏了。」 永道士聽她這般爽快承認,不禁心中一動,微微笑道:「是不是覺得很失望?」 輕鳳低下頭去,伸出腳上風履踢了踢裙角,帶點懊喪地回答:「不,我沒什麼可失望的。他一個堂堂天子,被我氣成那樣都沒取我性命,足見對我有情。只是我還是有些遺憾……他的人生那麼短,這麼一耽誤,我和他又要少相處幾年了。」 「呵呵呵,這驪山出來的小妖精,怎麼一隻只都像出了鍋的鴨子——就是嘴硬。」 永道士笑了一會兒,臉色卻忽然正經起來,目光閃爍著低聲道,「你可真是……又癡又傻。」 「不癡不傻,不做妖精。」輕鳳淚眼朦朧地笑起來,仰臉面對永道士,「神仙太清太冷,容易忘了情;凡人追名逐利,根本不懂情——所謂情之所鐘,正在我輩。」 她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無比倔強,挑起的唇角含著一絲驕傲,淚花花的小臉竟散發出明亮的光彩來。永道士看著她這般動人的神采,雙眼中的光亮忽然暗了一暗,有那麼一瞬失神。他讀得懂她一往情深的執著,心生豔羨卻無法效仿,因而只能長歎聲,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丟給她。 輕鳳接在手中一看,卻是一隻小巧玲瓏的白瓷瓜棱瓶,上面篆了個「千」字,竟是彌足珍貴的千日醉。她直著眼,平生第一次收到如此貴重的饋贈,說出的話卻甚是沒有情調:「上次你說那百日醉就價值萬貫,這千日醉,豈不是還要翻個十倍?」 「呵呵呵,我的小昭儀,土包子不是這麼當的。」永道士很不賞面子地笑完,忽然表情卻凝重起來,慎之又慎地望著輕鳳道,「將來,等你陪他百年之後,記得我在終南山。 千萬千萬……」 輕鳳一楞,還沒來得及想透永道士話中之意,就見他人影一晃,已連同氤氳在大殿中的雲氣一齊驟然縮聚,眨眼間便在輕鳳眼前盡數消失。她不由得一陣恍惚,以為自己身在夢中,於是抬手抹抹臉上淚痕,手中如假包換的千日醉卻無聲地提醒她,剛剛自己得到了一個珍重的邀約。 輕鳳第一次真心實意地感激永道士,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與凡人愛戀就是這般——拼得百年共白頭,卻換千年不自由。也許很久很久之後,她可以在滄海桑田中忘記最初的悸動,到那時在終南山多個絮絮叨叨的朋友,亦算是亙古洪荒中的幸事吧。 第十八章 掖庭 告別了金屋寶帳,輕鳳灰溜溜地跟著王內侍前往掖庭宮,一路上被他好一頓數落:「我說黃昭儀你呀,得了得了,你現在也不是什麼黃昭儀了。我說你呀,知不知道在這宮中最大的忌諱,就是聰明外露?還有比這更要命的,就是自作聰明!尤其是你這樣笨的!還要自作聰明地逞能,到頭來只能自食苦果,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多虧聖上仁慈,只褫奪了你的封號,打發你到掖庭宮掃地,以後可得長點眼力見,好好悔改、重新做人……」 輕鳳被王內侍數落得直縮脖子,吐著舌頭囁嚅道:「我不想掃地……」 王內侍瞪她一眼,凶巴巴道:「進了掖庭宮,做什麼活計還能由你挑?你是戴罪之身,難道還想寫字繡花?」 「可是聖上答應過我,說會叮囑您多加照顧我的。」輕鳳找不著理由,信口胡謅道。 卻不料這一說真把王內侍給鎮住了,他不由得停下腳步,遲疑地問道:「連這話……聖上他都對你說了?」 輕鳳摸不著頭腦,只能點點頭。 王內侍瞥了輕鳳一眼,默默沉吟——當初聖上在叮囑自己時,明明說過照顧黃昭儀這件事得秘密進行,怎麼反倒是聖上自己先忍不住,把這話透露給了這丫頭呢?看來聖上舊日情未斷,他也不能小覷了這丫頭,免得她哪天東山再起,記恨自己這會兒沒照顧她。 於是王內侍腸子繞了幾個圈,最後才面色溫和了一點,對輕鳳道:「我剛剛只是隨便那麼一說,誰說當真要安排你掃地了?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掃地真是個項不錯的活,強身健骨……你若實在不願意做,我就去和掖庭監作打個招呼,看有沒有別的活安排給你……」 掖庭宮的長官掖庭令,和王內侍挺熟,所以王內侍來打招呼,他也樂意為輕鳳行個方便。於是負責監管輕鳳的監作嬤嬤在領命之後,挺客氣地將輕鳳引到臥房裡,仔細問她話:「黃氏,你可會針線女紅?」 輕鳳搖搖頭,很乖巧地回答:「不會。」 「可會蠶桑?」監作嬤嬤見她搖頭,於是又問,「可會染絲?熨燙?」 輕鳳依舊搖頭,這一下嬤嬤無奈了,索性直接問她道:「那你會什麼?」 輕鳳想了想,如實答道:「歌舞伎藝。」 監作嬤嬤聞言笑起來,執起她的手捏了捏,說道:「歌舞伎藝是好本領,不過我可不能讓你做。」 「為什麼?」輕鳳聽出嬤嬤話裡有話,於是納悶地問。 「掖庭宮是什麼地方,你想想你為什麼會到這裡來?歌舞伎藝是邀寵的手段,萬一哪天被聖上瞧見了,念起舊情,不就又領你回去了嗎?」 輕鳳暗囧,心想這嬤嬤別是她的仇家特意安排的吧?於是故作天真地笑道:「我被聖上領回去,有什麼不好?」 監作嬤嬤笑答:「如今還好了,若換作過去的年月,哪一年沒有十幾二十個美人從後宮被打發到這裡來呢?那些可都是嬌滴滴花朵般的女子,來掖庭宮受罰都要被我嚴厲管教,若是讓她們有翻身的機會,我哪能活到今天呢?」 這一說輕鳳便明白過來,於是皮笑肉不笑地討好道:「既然如此,嬤嬤您就看著安排吧,別看我個子小,我可有的是力氣。」 監作嬤嬤聞言頷首,說道:「既然你不願掃地,又不會細活,我先安排你和尚衣局的宮女們起搗練,如何?」 輕鳳立刻點點頭,應承下來:「這個我能做。」 結果輕鳳濫用力字訣,活才幹了沒兩天,胳膊粗的木杵就已被她折斷,而搗壞的白練更是難以計數,監作嬤嬤聽到消息後,氣得是瞠目結舌。 「你還是去太倉看守糧倉吧,不過那裡老鼠多,你可別害怕。」監作嬤嬤瞪著輕鳳說完,又鄭重其事地威脅道,「這活若是再幹不好,我就只能安排你去將作監右校署刷廁所了!」 輕鳳立刻乖巧地點頭,領命不提。 太倉顧名思義就是個大糧倉,它位於掖庭宮的北部,全京城的穀物都歸它儲存。 曾有詩云:官倉老鼠大如鬥,見人開倉亦不走。輕鳳跟在嬤嬤身後一路走,還沒靠近太倉時,就耳尖地聽見了倉中老鼠的喧鬧聲。 她耳朵一動,情不自禁地笑起來,露出唇邊亮閃閃的小失牙——呵,一聽動靜就知道這些老鼠的個頭小不了,她可真是因禍得福,來對地方了! 她磨磨牙,準備化情欲為食欲,暫時在這太倉中療傷。 看守太倉的內侍正抱著貓兒曬太陽,看見嬤嬤領著黃輕鳳前來,立刻起身相迎: 「嬤嬤您來了,咦,這就是您說的宮人黃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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