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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王守澄聞言呵呵一笑,他是個老奸巨猾的人,安能看不透黃輕鳳這點小算盤,只不過這丫頭見面禮送得體面,談吐也識大體,這一來倒也合他的脾胃。於是他在小黃門的服侍下啜了一口茶,漱了漱吐進唾盂裡,這才清了喉嚨開口道:「昭儀娘娘您這番話,真是折殺老奴了。那個花無歡向來不識抬舉,和您過不去,也不奇怪。這事娘娘您想怎麼辦,就儘管放手去辦,老奴這裡不會多過問,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您是老奴的主人,老奴又焉敢怠慢?只不過……」

  王守澄話說到這裡卻又頓住,輕鳳聽出他語帶機鋒,立刻虛心求教道:「妾身愚鈍,還望大人指點一二。」

  王守澄這時莞爾一笑,一直耷拉著的眼皮抬了抬,閃出點狡詐陰險的寒光:「只不過,但凡這類事體,要想辦得滴水不漏,總需講求個裡應外合、八面玲瓏。那花無歡在後宮之中,一向謹小慎微,斷不肯授人以柄,老奴義怎能奈何得了他?不過如果昭儀娘娘您能在內斡旋,而老奴在外朝替您穿針引線,到時候昭儀娘娘您的心腹之患,自然能藥到病除啊……」

  這番話正中輕鳳下懷,她慌忙起身下拜,對王守澄恭維不迭:「大人您一席話,真令妾身茅塞頓開。只是妾身在這局中該如何作為,還望大人明示。」

  王守澄聞言立刻對輕鳳招了招手,一邊咳嗽一邊氣喘著說:「昭儀娘娘,還請您上前一步說話。」

  輕鳳狐疑地瞅了王守澄一眼本有些踟躕,但轉念一想反正自己是只有法術的妖精,還能怕個糟老頭子不成?於是她信步走到王守澄面前,昕他要說什麼。不料那王守澄競突然伸手抓住輕鳳的手腕,將她險些嚇了個半死:「大人,您、您這是……」

  這是想占我便宜嗎?輕鳳在手腕上凝了個力字訣,打算這老賊要是敢不守規矩,下一刻她就會一口氣將他甩出大殿去,哪怕摔碎他身老骨頭呢,只當是提前為李涵除害了。

  這時王守澄卻沒什麼大動作,只是蹺起一根小指,在輕鳳掌心緩緩畫下了一個「宋」字。輕鳳眼珠一轉,不知王守澄是何用意,索性一臉天真地望著他,靜候下文。

  果然就聽王守澄低聲往下道:「宋申錫。不知道這個人,昭儀娘娘您可聽說過?」

  黃輕鳳歪頭想了想,不甚肯定地反問:「可是近日受封尚書右丞的那一位?」

  王守澄點了點頭。

  噫,這老賊,當真把她當木頭木腦的棋子使喚呢!輕鳳心下暗嗤。

  僅憑那次無意中被自己撞見的密會,輕鳳也知道宋申錫這個人,李涵是對他另眼相看的;而他們的密謀正是為了除掉王守澄,這個老賊,只怕是察覺到了什麼蛛絲馬跡。

  只是被李涵如此信任的大臣,能與花無歡有多少關係呢?輕鳳皺皺鼻子,直覺王守澄接下來的提議,一定不會讓自己占到任何便宜。

  果然就聽王守澄緩緩道:「老奴聽說,這宋申錫與花無歡一向往來密切,只是這個消息老奴也沒有十成把握。不過老奴相信,他們兩個若背地裡真的相互勾結,一定是在計劃著一個對聖上大不利的陰謀。如果昭儀娘娘您能從中找到任何確鑿的證據,將之交給老奴,不但能夠解決娘娘您的心腹大患,也能成全老奴對聖上的一片忠心,娘娘您意下如何呢?」

  輕鳳聽罷一聲不吭,不敢輕易答應王守澄。她清楚王守澄這—招是在借刀殺人,也許那宋申錫對李涵兩而三刀,當真也在與花無歡勾結,陰謀擁立漳王,這樣自己除掉他也算一箭雙雕;可如果他對李涵的確是忠心耿耿的呢?自己與王守澄狼狽為奸,以後豈不是將親手折掉李涵的左膀右臂?

  也許內宮外廷之中,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位大臣對李涵的重要性,可是花無歡的陰謀迫在眉睫,他的身邊又有法力高強的翠凰相助,自己如果想要取勝,不兵行險招丟卒保車真的是沒有勝算……一時之間輕鳳左右為難,不覺訥訥問道:「大人您此話當真?那宋申錫,真的在與花少監勾結,想對聖上不利?」

  話音未落輕鳳便暗暗後悔——何必多嘴問這個老賊,哪能問出什麼真相來呢?

  老奸巨猾的王守澄這時仍不肯將話說滿,只是一邊觀察輕鳳的臉色,一邊勸誘道:「昭儀娘娘,這事老奴雖沒有十成把握,但也絕不是捕風捉影。我們替聖上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總也沒什麼壞處不是嗎?」

  輕鳳皺眉,一邊低頭裝出害怕的樣子拖延時間,一邊左右權衡——犧牲掉一個宋申錫,以一換三,可以一併除掉花無歡、漳王,還有杜秋娘,又能讓翠凰無計可施,倒也是划算的。兩害相權取其輕,也許白己這樣做,是對的。

  於是輕鳳隱忍住心中深深的厭惡,臉上硬是擠出一團和氣,斜睨著王守澄笑道:

  「多謝大人點撥,妾身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而與此同時,附身在杜秋娘體內的翠凰,也在積極推進著花無歡的計劃。

  其實作為有著高深修為的狐妖,順應凡人迂回而低效的方法辦事,至今仍使她很不習慣。她總是無法放開手腳恣意妄為,比如花無歡和杜秋娘想讓漳王做皇帝,她雖然按照戒律不能殺掉真命天子,但大可以迷惑文武百官,令他們親自逼李涵退位讓賢,將紫宸殿上的御座禪讓給漳王李湊。

  只是她不可能讓法術持續百年,當法力失效百官清醒之後,誰又能來收拾這個爛攤了呢?

  也許被束縛在凡人的規矩方圓裡,正是她自己畫地為牢的報應吧?誰叫她也像只不入流的妖精一般,萌生了凡心呢?

  翠凰借著杜秋娘的眼睛,淡淡望著侍立在自己面前的人,心底暗暗落下一聲歎息。繼而她打起精神,對花無歡沉聲道:「如今漳王在朝中很有聲望,有一批老臣相當維護他,只是他住在興慶宮內,與群臣往來多有不便,不如我們為他擬一封奏本,奏請天子提前為他舉行冠禮,也好令他順理成章搬入興甯坊的王子十六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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