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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輕鳳聽了永道士的提議,不禁也有點心動,於是點頭附和道:「哎,也對,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情,誰知道他會不會珍惜呢?我也願意考驗他一下。」

  永道士立刻奸笑起來,當即如此這般地附在輕鳳耳邊說了一通,最後一錘定音道:「那麼,咱們就一言為定吧。」

  輕鳳拿了假死藥,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回大明宮紫蘭殿,將百日醉拿給飛鸞瞧,如此這般將藥效對她說了一遍,吹得是神乎其神。飛鸞聽著也很歡喜,憨憨地望著輕鳳笑道:「真好,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出宮了。不過我要沉睡三個月,時間有些長,我怕李公子他著急呢。」

  輕鳳此刻心懷鬼胎,哪能容飛鸞這樣猶豫不決,於是她呵呵假笑兩聲,摸著飛鸞的腦袋安撫道:「哎,不怕不怕,不是還有我嘛?!我會告訴他你只是吃了百日醉,需要假死三個月而已,你還怕他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及?」

  飛鸞覺得輕鳳說的甚是有理,於是點點頭不再猶豫,嬌滴滴地對輕鳳交代了一句:「那到時候,一切就拜託姐姐你啦。」

  說罷她想也不想,當真就打開了小瓷瓶上的木塞,脖子一揚,將瓶中的百日醉一飲而盡。

  「啊?!你就這樣吃下去啦……」輕鳳目瞪口呆地盯著飛鸞,又緊張兮兮地問她,「感覺怎麼樣?」

  飛鸞若有所思地咂咂嘴,低頭憨憨地看了看手中的小瓷瓶,回答輕鳳道:「嗯,味道還不錯哦,有點茉莉花的香味……」

  話還沒說完,就見她忽然兩眼一翻,身子軟軟地癱了下去。輕鳳慌忙伸手接住飛鸞,見她當真已雙目緊閉不省人事,立刻伸手往她鼻子下探了探,不由得嚇了一跳——果然沒一絲活氣,要不是心裡早就有數,真要被這場面活活嚇死。

  「哎呀,沒想到靈驗成這樣!真要命……」她使了個力字訣,抱起飛鸞將她放在榻上躺好,接著退開了幾步,伸手把髮髻抓散、一扯衣襟,涕泗橫流地號起喪來:「來人呀——來人呀——胡婕妤她,胡婕妤她出事了!」

  聞訊趕來的宮女和內侍們火速沖進紫蘭殿時,就看見黃昭儀正躺在地上哭天搶地,而躺在榻上的胡婕妤已是面色青白人事不知,眾人不由得大驚失色,亂哄哄唬作一團。

  只見大殿中哭的哭、喊的喊,叫太醫的叫太醫,一時鬧了個人仰馬翻。輕鳳一邊捂著臉假哭,一邊暗暗透過指縫瞧熱鬧,心中竊笑不已。

  當御醫們從太醫院急匆匆趕到紫蘭殿時,飛鸞早已面色青灰四肢僵硬,常人望一眼就知道她已經死透,又遑論醫術高超的太醫們?他們認定假死的飛鸞已經離奇暴斃,連把脈的功夫都省了,直接便吩咐宮人去向李涵報喪。

  輕鳳也很配合地倚在榻邊,假裝哭得精疲力竭,拉長了嗓子喊道:「我苦命的妹妹啊……」

  御醫在一旁看著著實不忍,於是好心安慰她道:「生死有命,還請昭儀娘娘您節哀順變,待會兒我們會仔細查驗,盡力找出婕妤娘娘的死因。」

  輕鳳聞言心裡咯噔一聲,慌忙梨花帶雨地抬起頭來,問御醫道:「查驗?怎麼查?」

  不會是要脫光光驗屍吧?萬一飛鸞醒來後知道了這事,還不把她給埋怨死!

  「查驗需要剖檢婕妤娘娘的玉身,此舉雖然唐突,但還請昭儀娘娘理解。」御醫甚是恭敬地回答輕鳳,說出的話卻堪比晴天霹靂,將輕鳳打擊得目瞪口呆。

  千算萬算竟漏了這一出!輕鳳愣了半天,一個激靈醒悟過來,慌忙撲上前抱住飛鸞僵硬的屍身,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妹妹啊,你撒手丟下我,一去不回頭……死便死了,如今還不得全屍,你怎麼那麼命苦啊……」

  心虛加上後怕,輕鳳越哭越真,一時竟淚如雨下,令觀者動容、目不忍視。

  「昭儀娘娘,胡婕妤猝然薨逝,事情來得蹊蹺,必須經過太醫院查驗才可入殮,這也是對婕妤的負責與尊重,所以還請昭儀娘娘您節哀。」御醫又出言安慰,這下輕鳳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唉,我的傻妹妹啊……」你好歹佯裝一下不小心落個水啥的,再假死該多好?這麼急著喝那百日醉作甚?!「……如今你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倒叫我今後如何是好?」

  輕鳳正愁無計可施之際,卻意外地聽見殿外傳來王內侍的唱禮聲,跟著李涵便匆匆走進紫蘭殿,在宣過平身之後急切問道:「胡婕妤怎麼樣了?」

  輕鳳一看見李涵到來,便如同遇見了救星,她急中生智地飛撲上前,跪在李涵腳下哀嚎了一聲:「陛下!臣妾命不久矣……」

  嚎完她立刻兩眼一閉,倒在地上裝死。恰好她今日不曾搽粉,此刻裝成氣若遊絲面如金紙的樣子,十分惟妙惟肖。李涵見輕鳳忽然昏死在地,以為她是因淒入肝脾而不支倒地,立刻俯身抱起她,急得面色發白:「御醫呢?還不過來!」

  輕鳳雙目緊閉正演得投入,此刻看不到李涵的臉色,只覺得攬著自己的胳膊正在微微發顫,心下竟不覺一松——情況不錯,李涵現在已中了她的苦肉計,事情便有轉圜餘地了。

  跟著輕鳳被抱到一張貴婦榻上——此刻床榻正被飛鸞占著呢,誰都不可能讓她與「死人」並排躺著呀——御醫為輕鳳又是把脈又是按摩,輕鳳等了好一會兒才星眸微睜、哀哀蘇醒,看著李涵啞聲喊道:「陛下……」

  李涵見輕鳳醒來,急忙伸手撫摸著她的額頭,心有餘悸道:「好些沒?我知道你與胡婕妤感情深厚,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你一定要節哀……」

  輕鳳見李涵如此關心自己,一顆心怦怦跳著,差點心猿意馬忘掉正事。她急忙穩住心神,兩隻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李涵,低聲哀求道:「陛下,我這妹妹一向身體嬌弱,今年接連病了好幾場,入秋後身子更是不濟,臣妾到處想方設法、求神問藥,還是沒能讓她挨到開春,這都是臣妾的不是。只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臣妾往昔曾受義父母所托,答應凡事都要保得妹妹周全,所以還請陛下念在我姐妹二人侍奉陛下一場,賞我妹妹一具全屍吧……」

  說罷她泣不成聲,連自己都被這段話給感動了。李涵看著輕鳳肝腸寸斷的模樣,一顆心不覺亂了方寸,情急之下竟忘了後宮禮法,只顧著寬慰她道:「誰說要毀傷胡婕妤的身體?黃昭儀你且寬懷。王內侍,現在就傳我旨意下去,胡婕妤因急病薨逝,追封昭容,即日入殮厚葬。」

  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這下哪個御醫還敢在飛鸞身上動刀?輕鳳心下大大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的欣慰笑容,那叫一個發自肺腑。

  李涵下旨之後,內侍省奚官局很快就開始為飛鸞辦喪事。將作監左校署為她提供喪葬儀物,甄官署則為她準備陪葬明器。按照妃嬪喪葬的禮儀,紫蘭殿內還要請道士女冠來打醮做法事,於是請永嘉公主帶領女冠入宮的諭旨很快就傳到了華陽觀。

  永道士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只露出心知肚明的壞笑。他在李涵眼中德高望重,所以入宮打醮的差事反而落不到他頭上。於是他索性趁著眾人忙碌時,在華陽觀內閒庭信步地亂轉。

  此時全臻穎正坐在廂房裡梳頭,準備到時辰就隨著永嘉公主一同進宮。她嘴裡咬著幾根細小的銀髮簪,含含糊糊地對坐在她身旁的女冠抱怨道:「真討厭,也不知道宮中死了什麼人,急急忙忙就叫我們今天入宮打醮,我本來都已經和張公子他約好了,晚上要一同去赴王大人府上的詩會呢……」

  這時廂房窗牖下忽然傳來一陣笑聲:「呵呵呵,那無聊的詩會不去也罷,賢侄你還是進宮吧,師叔我保證你不虛此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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