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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這廂紫蘭殿中,飛鸞見輕鳳早早回來,卻是納悶地問道:「姐姐你不是侍寢去了嗎?怎麼那麼快就回來?」

  「嘿,別提了,差點中計。」輕鳳撇撇嘴,轉念一想卻又懊喪不已,「這樣說來,他還不想與我和好呢,真是記仇!」

  兩隻小妖鑽進帳中潦草地睡了,飛鸞聽輕鳳說了來龍去脈,心有餘悸道:「好險,差點中了那內侍的計。咱們別的倒不怕他,就怕皇帝誤會了姐姐你,這可是最傷腦筋的。」

  「是呀。」輕鳳聞言也由衷歎道。她們妖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與凡人產生誤會,那可真是饒你有十八般武藝,也施展不出一分半厘呢。

  這一夜匆匆度過,兩隻小妖兀自睡得人事不知,壓根不知早朝時紫宸殿火珠失竊一事,在朝堂上引發了多大的波瀾。

  天亮時輕鳳朦朦朧朧地翻了個身,還待再睡,卻兩耳一動,聽見殿外響起一片嘈雜聲。她不耐煩地睜開雙眼,掀開錦帳剛跳下地,就看見一名小宮女慌慌張張前來稟告:「昭儀娘娘,宮闈局花少監領了人來,說要搜查紫蘭殿呢。」

  「嘿,竟又是他。」輕鳳冷嗤了一聲,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襟,花冠不整地走下堂來,與花無歡照面,「喲,我當是誰,原來是少監大人。今日宮中刮得什麼好風,把您給送來了呢?」

  花無歡對輕鳳的調侃不以為意,冷淡的臉上浮起一層虛假的笑:「昨夜紫宸殿中的火珠遭人竊取,今天敝人奉旨搜查後宮,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娘娘恕罪。」

  「哎,既然大人是奉旨前來,我們姊妹二人豈敢不從?」輕鳳一邊客套著,一邊卻擋在花無歡面前,斜著眼珠子笑道,「只是我這殿中一向雜亂,記不清到底擱了多少東西。萬一大人您這一搜,讓我這裡莫名其妙多了些東西,卻叫我如何是好呢?」

  花無歡聽了這話,皮笑肉不笑地回應道:「敝人只是奉旨搜查,怎會讓這紫蘭殿裡多出東西來。娘娘若不心虛,何妨讓臣等一搜呢?」

  「呵呵呵,哪裡哪裡,少監大人如此光明磊落,怎會是那等專愛無中生有、挑弄是非的人呢?」輕鳳雙眼帶著挑釁,目光中鋒芒畢露,故意一字一頓地笑道,「少監大人,您真是誤會了。」

  花無歡長眉一挑,分明察覺到輕鳳的言外之意。他不禁盯著輕鳳細看,心下疑竇叢生,隱隱覺得不妙——她看自己的眼神太過直露,分明是知道了些什麼,然而誰會對她洩密呢?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手下,將可疑人物一個個過濾排除,可是被他安排在各個環節的人,幾乎都不曾獲悉他全盤的計劃;而自始至終掌握著所有細節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

  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最離奇的想法,這想法讓花無歡瞬間白了臉色,眸底滑過一絲陰鷙的狠厲。

  第五十二章 暗獄

  供奉在紫宸殿中的火珠不翼而飛一事,在宮中掀起軒然大波,天子震怒,下旨嚴令徹查此事,一時宮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事發那日花無歡撤得幹淨利落,火珠的碎片也已被他小心處理,因而紫宸殿中並未留下任何對他不利的痕跡。然而宮中常年宦禍肆虐,宦官之間各自拉幫結派,勾心鬥角,宮闈局內又魚龍混雜,漸漸地不知風聲如何走露,許多矛頭指向了花無歡。

  在宮中與花無歡對立的宦官頭領,首推神策右軍中尉、驃騎大將軍王守澄。此人是內侍省中的實權人物,早在過去數年的敵對之中,將花無歡視為眼中之釘肉中之刺,今次宮中因為一顆火珠而風波迭起,他在風口浪尖,正待伺機向花無歡發難。

  偏偏就在這節骨眼上,花無歡的一名手下臨陣倒戈,將火珠的碎片盜出來獻給了王守澄,這一下禍起蕭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花無歡幾乎失去冷靜。他帶著惱怒,火速趕往回避了多日的興慶宮,面見被翠凰附身的杜秋娘。

  「秋妃,」他跪在翠凰榻前,請罪的語氣冰冷尖銳,與謙卑的身姿截然相反,「今次卑職有辱使命,未能成功除去黃氏,請秋妃降罪。」

  翠凰端坐在榻上,被他的怒氣沖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是自己破壞了他的計劃,這樣從中作梗,犯下了她附身時的大忌。然而此時此刻,無論做什麼也於事無補了吧?翠凰無奈地凝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花無歡,放棄了讀心之術,只是語氣和緩地敷衍了一句:「世上哪有萬全之策,此事實在無需介懷,快起來吧。」

  花無歡聞言卻不動身,只是抬起頭來,直視著翠凰雙眼開口道:「那麼,也請秋妃您不要半途而廢,忘了憲宗的遺命。或者說,如果你只是想借用她的身體,那麼還請你手下留情,至少不要剝奪她的意志。」

  這後一句話太過驚人,令翠凰一時驚慌失措,只能瞠目結舌地盯著花無歡,好半天後才喃喃囁嚅道:「你這般胡言亂語,是什麼意思?」

  她平生第一次虛張聲勢地抵賴,只因不敢相信自己通天的本領,竟能被一個凡人用肉眼看穿。

  「是不是被我說中了?其實你根本就不是秋妃?」這時候花無歡已然站起身,目光冰冷地與她對視,「如果我說得沒錯,就請你不要再掩飾。因為我拿不出證據,也不知道你使用了什麼手段,又為什麼要附在她的身上。但是我確信,降妖伏魔有無數種辦法,請你不要逼我做到這步。」

  翠凰默默聽完花無歡的逐客令,卻沒有如他預想中那樣惱羞成怒或者反目成仇,只是怔怔地低著頭不說話。這幾乎又要使他懷疑自己的判斷,也許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眼前這懨懨的人,只是病糊塗了而已。

  然而這時眼前人玉齒輕啟,打消他最後一絲僥倖:「你……什麼時候發覺的?」

  花無歡心神一凜,一刹那真切地感受到寒意刺骨。他頭一次與深埋在秋妃體內的妖祟對話,本能的敵意使他出口不善,語氣比往日更加冷硬:「不管你信不信,我很早就覺察出你不對勁了。」

  「那麼,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戳穿我?」翠凰低聲問道,黯淡到極處的眼眸中,竟然微不可察地透出一點亮。

  她的反問令花無歡猝不及防,一時捫心自問,內心深處欲蓋彌彰的那個答案,竟使他難堪得無地自容;然而雙方內心都明鏡般透亮,誰也無法將彼此糊弄。他咬得牙齒格格駁駁作響,靜默了許久才道:「因為我心猿意馬,以為她不在我就能有機可乘,就能夠自欺欺人下去。只是沒料到,你竟會出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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