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醉 | 上頁 下頁 |
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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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我半夜裡醒來,明明就沒看見你!」輕鳳忍不住齜齜小尖牙——打小指東不敢往西的飛鸞,這會兒居然不肯對她說實話,這簡直比到嘴的田鼠被人搶了還鬱悶! 「沒有啊,我一直在睡覺的……」看到輕鳳小刀子一樣的眼風嗖嗖向自己飛來,飛鸞心虛地低下頭,情知自己瞞不過去,於是索性改走迂回路線,抓住輕鳳的衣袖搖啊搖,「姐姐你就不要問了,我又沒幹什麼壞事……要不,等回去我就告訴你,不過要先等我去見見李公子……」 「你……唉,隨便你!」輕鳳氣得脖子一梗,別過頭去,發誓自己再也不要跟飛鸞說話。 於是這一狐一鼬,一個氣鼓鼓、一個委屈屈,都無心賞玩風景,趕路的速度倒是快上許多。等她們回到行宮,負責灑掃門庭的宮人才剛剛起床。 輕鳳一回宮就抱著鏡子補妝,同時豎著耳朵偷聽殿外的宮人交頭接耳——原來李涵找著玉璽,這就要收拾行裝回長安去了。 畢竟得到傳國玉璽是件大喜事,雖然這對於暗流洶湧的朝堂不會有實質性的改變,但處理起一些敏感問題來畢竟名正言順了許多,這樣的形勢下,他焉能不躊躇滿志? 李涵自知時間緊迫,此時不但無心賞玩驪山景色,連曲江行宮也懶得去,待眾人一齊動身出發後,便馬不停蹄地徑直趕回了大明宮。 這一來,輕鳳又沒機會見到李涵,心情很是鬱悶;飛鸞來不及與李玉溪告別,便要身陷大明宮中,更是一路都在怔忡,連輕鳳拉下面子主動跟她說話,也沒聽進去幾句。 輕鳳只當她是為了李玉溪那只呆頭鵝害相思,除了暗暗嘀咕幾句「女大不中留」之外,也就將早上的不愉快忘了個一乾二淨。 途中李涵特意關照,差人給輕鳳飛鸞送了茶水點心解乏。這份殊榮叫輕鳳嘗到了甜頭,於是又使她喜滋滋地翹起了尾巴,完全沒有留意到飛鸞暗藏著的複雜心思。 不消半天,輕鳳和飛鸞便回到了久違的大明宮紫蘭殿。看著金屋寶帳舊時物,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 「哎哎,還是這個窩舒服!」輕鳳飛身撲進寶帳之中,「嗷嗷」叫了幾聲,心滿意足地閉上眼嗅著龍腦香氣。飛鸞雖然一路魂不守舍,到這時也不禁高興起來,撲進寶帳中結結實實打了好幾個滾才作罷。 第四十八章 初諫 這天入夜後,李涵果然宣召輕鳳侍寢。 輕鳳忙不迭歡天喜地的將自己打扮好,由著內侍們一架鳳輿,將自己抬到了李涵的寢宮。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大明宮內與李涵歡會,不同于曲江離宮中的閒雅幽致,恢宏的大明宮裡,百尺儀門次第開,她的良人負手而立,器宇軒昂地站在十二扇雲龍金屏之下,讓她這鑽天入地的小妖精,不由自主地,便陶陶然醉倒在真命天子的凜凜威儀之下。 輕鳳神魂顛倒,望著李涵盈盈拜下:「臣妾黃輕鳳,參見陛下。」 李涵在燈下凝視著輕鳳,同往日一樣淺笑著應道:「黃昭儀,平身吧。」 說著他走近前執起輕鳳的手,看見她腕上那根系著桃符的錦繩,同一串剔透的琥珀珠子一起纏繞在圓潤的胳膊上,在燈下泛著細膩的光澤,心中便有股說不出的滿足。 「之前的事,讓你辛苦了。」他伸手撫摩著輕鳳鴉青的鬢髮,大殿香爐中燃燒的阿末香噴薄出濃烈的香氣,讓情欲的火苗在靜謐中越竄越高,摧枯拉朽。 欲令智昏,輕鳳傻笑著偎進李涵懷中,樂得舌頭都不利索:「陛、陛下您言重了……」 李涵笑而不言,低頭吻著懷中人喋喋不休的小嘴,引導她沉入欲海,與自己在滿殿的阿末香氣裡一併悠遊,比目而行。 輕鳳在沉醉中半睞雙眸,仿佛可以從那香氣裡聽到一種遙遠的呐喊,那聲音來自于阿末香生前的靈魂——一種在大海黑暗深淵裡悠遊的巨魚。那魚不知有幾千里大,能夠躍出海面化為巨鵬,那鵬鳥的背也有幾千里長,當它展翅而飛之時,兩翼如垂天之雲,直掀起碧海萬里波濤,卷起千堆雪…… 輕鳳覺得自己的身心正應和著那潮水般的低唱,全身都發出共鳴般地輕顫,當饜足之後她在這情天幻海之中慢慢睜開眼,心滿意足地凝視著自己的枕邊人。 「陛下,陛下。」她一聲一聲輕輕地念,聲音輕軟,如空谷餘音回蕩了千年,又在穀底的幽蘭上凝成了露水。 李涵這時仍舊閉著眼,只輕輕嗯了一聲。 「陛下,這次小殿下他突發急病,太皇太后過問了沒有?」幾番猶豫,輕鳳仍是小心翼翼地發問,意有所指。 李涵聞言睜開雙眼,不明白輕鳳為什麼要在這樣一個時刻,聊起這樣一個話題:「我的孩子染恙,太皇太后她自然會關心的。」 「呃,可是陛下,您覺得太皇太后她……真的會關心小殿下嗎?」輕鳳回想起金鏡中郭太后陰狠扭曲的臉,就忍不住追問。小皇子是她一路救活的,輕鳳自然對他有了別樣的感情,才會讓她不顧禍從口出的大忌,就這樣把敏感的話題問出口。 她的質疑果然引來李涵的不悅,他皺起眉,從榻上半坐起身,看著依偎在自己身畔的小女子散發著無限的柔情,終是狠不下心來責備;然而後宮有多少慘禍,都是因著一顆狠不下的心而起。李涵心內隱隱不安,於是只歎了口氣道:「黃昭儀,你退下吧。」 黃輕鳳聞言一愣,悟出自己言語失當,慌忙跳下龍榻跪在地上,然而她想到面前這個男人是人間掌有萬物的天子,又是那個嬌嫩嬰兒的父親,他該是孩子最可靠的保護人,又怎能被蒙蔽? 「陛下,臣妾斗膽,」輕鳳話在嘴邊轉了兩轉,終是忍不住說道,「陛下非寶曆太后所出,而寶曆太后又與太皇太后過從甚密,陛下您……」 「黃昭儀,你僭越本分了!」榻上的李涵遽然皺眉,冷著臉厲聲喝道。 他不能點醒眼前人,只能強硬地喝止她將要脫口而出的話。他清楚這些話會將情勢推到何等危險的境地,到那時候,誰還能繼續粉飾太平,維護一個虛偽到極點的和睦局面呢? 不是不知道祖母和寶曆太后對自己的貌恭心慢,也不是不知道愛子的這場急病來得蹊蹺,只是他苦心經營了許多年,才將皇宮內外的勢力調和到一個微妙的平衡,為此付出了多少心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樣的局面不可以被任何人打破,只因他不想再回到三年前……那個時候他剛剛登基,面對滿目瘡痍的亂局,一步之差就會使他像他的哥哥那樣,在洶湧的暗流中萬劫不復。 然而他剛剛冊封的昭儀卻企圖向他示警,他不知道她掌握了什麼,卻分明嗅出了其中危險的味道。李涵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深不可測,他不能維護眼前這個嬌小的美人,在危機的枝蔓孳生之前,所有潛在的威脅都該被斬斷——他最多也只能做到這樣,靠假像維繫住表面的浮華與和平,來保住眼前人,因為只有她為自己孤身赴險,也只有她,換得了他的……一顆心。 「黃昭儀,退下吧。」李涵再次低沉地重複了一句,擺擺手掩住淩亂的衣襟,不再看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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