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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輕鳳被他一說立刻炸毛,當下也不關這永道士法力如何,嘴巴舌頭竟拼命衝破了他的法術,惱羞成怒地罵道:「臭道士,要你多嘴!」

  「呵,你臉紅什麼,」永道士咯咯笑道,「我只不過是多嘴罷了,我要是多手,現在就收服了你,扒了你的皮去面聖——這也算是『清君側』,說不定還能撈個一官半職呢!」

  輕鳳被永道士這麼一說,漲紅的小臉立刻又開始發白,努力將五官擠成諂媚的一團:「哎,神仙饒命!神仙您神通廣大,哪會跟我這個不入流的小妖較真呢?對不?」

  「呵,說你不入流,還真不入流起來了,」永道士彈彈輕鳳頭頂,懶洋洋駕雲後退,向華陽觀中悠然飛去,「我出來就是要告訴你一聲,小狐狐已經不在我這裡了,你若是想找她,就去李公子那兒吧。」

  跟著永道士響指一彈,原本動彈不得的輕鳳立刻活絡起來,她知道永道士已經放過了自己,當下連頭也不敢回,只顧悶著頭向崇仁坊跑去。

  當輕鳳一口氣趕到崇仁坊邸店的時候,李玉溪正在幫飛鸞擦去腦門上的血漬。一人一狐正對著鏡子卿卿我我,就見輕鳳怦一聲撞開虛掩的木門,瞠著雙目找到飛鸞後,如釋重負地大叫道:「飛鸞!」

  「姐姐!」飛鸞喜出望外,連忙從坐榻上跳起來,撲進了輕鳳懷裡。

  輕鳳心滿意足地抱著飛鸞晃了晃,鼻子一動:「血?你受傷了!是誰傷了你?是那個臭道士嗎?」

  「不,不是他,」飛鸞搖搖頭,有點顧忌地回頭望了李玉溪一眼,悄聲對輕鳳道,「回去再告訴你。」

  「對,回去,先回去再說。」輕鳳說著便抓起飛鸞的手,捨不得放開似地牢牢攥著,要將她帶回曲江離宮。

  這時卻見李玉溪忽然從坐榻上站起身來,逕自望著輕鳳,鼓起勇氣開了口:「姐姐,你能不能,讓飛鸞留下?」

  ***

  「留下?」輕鳳仿佛聽見什麼不可思議的玩笑話,很詫異地盯著李玉溪,「我沒聽錯吧?」

  而飛鸞也驚訝地望著李玉溪,跟著又眼巴巴看著輕鳳,很有點蠢蠢欲動的意思。這時李玉溪望著輕鳳認真地點點頭,大方承認道:「沒錯,既然飛鸞她是狐狸精,完全可以自由出入宮中,而她又不喜歡皇帝,那麼她又何必陪著你常駐宮中呢?」

  李玉溪的話令輕鳳錯愕萬分,跟著她瞄見飛鸞十分心虛地站在一邊,不禁玉指一伸,狠狠點了點她的腦門:「死丫頭,你跟他說了什麼?!」

  飛鸞立刻捂住腦門,嘟著嘴認錯:「我沒有故意說什麼啦,姐姐,只是……我也想和李公子在一起。」

  輕鳳聞言一怔,咂咂嘴,心想若是飛鸞不在宮裡的話,自己勾搭李涵的時候,也可以少操一點心,何樂而不為?於是順水推舟對飛鸞道:「那好吧,正好翠凰用蓮藕幫你做了一個替身,在那個傀儡壞掉之前,你就先留在這裡好了。不過你萬事小心,可別再被什麼人給抓去,尤其那個不男不女的道士,可不是好惹的!」

  「不會的,」李玉溪聽輕鳳提到永道士,慌忙對她說,「就是永道長他放我們回來的,所以這一點上,相信他不會再為難我們。」

  輕鳳總算放心,約好隔三差五會出宮與飛鸞碰一次面,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宮。路上她良心發現,覺得該把飛鸞已經脫困的消息知會翠凰一聲,於是鼻尖一嗅,轉道往城東邊的興慶宮跑去。

  而此刻在興慶宮的花萼樓裡,翠凰卻隱隱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麻煩。

  自從昨日她不小心洩露了自己的傷勢,眼前這宦官似乎就對她展開了糾纏——今天他從一大早就來到花萼樓探視自己——可最惱人的是,他明明關心的不是自己,打擾的偏偏卻是她。

  當翠凰別無選擇地置身於花無歡的目光下,她很清楚自己不經意的一舉一動,都會被這個精明的人收入眼中。為了不露破綻,她只好時時刻刻都附在杜秋娘的身上,陪著他虛與委蛇。

  就如此刻,坐在她跟前的花無歡依舊面若寒霜,翠凰斜倚在貴妃榻上,有點冷淡地半睜著眼睛,默默與他對視——她若是有點玩性,倒可以拿他當一件好玩具,只可惜自己天生孤僻,如今就更加覺得無趣:「我說過,我已經沒事了,花少監你公務繁忙,不必跑這麼多趟。」

  她的口氣中明顯帶著抗拒,想將花無歡儘快打發掉,不料面前的人卻不依不饒:「秋妃,卑職倒覺得您近來的確有些異樣,還是多保重為妙。」

  「何以見得?」翠凰的心中升起一絲警覺。

  「因為您已經許久,沒有過問卑職在東內的行動了。」

  翠凰暗自一驚,察覺到花無歡心中已經開始狐疑,於是慌忙閉目思索了片刻,才又開口:「哦,那麼,玉璽找到了嗎?」

  花無歡聞言盯住翠凰,一雙鳳眼中滑過細碎的疑光,襯著左眼下藍色的淚痣,看上去分外陰鷙迫人。然而翠凰是一隻狐,何需吃他那一套。她垂下眼細審花無歡的內心,從他心中讀出點點疑竇,卻不知他疑從何來,又如何才能消解。

  自附身以來,她從沒讓任何人看出破綻,只除了他——也許這是那個叫杜秋娘的女子該慶倖的事,畢竟這世上,難得還有一個人可以像這般把她放在心上。翠凰如是想,心底竟平湖微縐,生出絲絲悵然。

  就在她兀自出神時,花無歡開口回答道:「關於玉璽,卑職最近依稀有點眉目,不知秋妃可還記得先帝駕崩前,曾在驪山行宮收納過兩名浙東國的舞女——胡飛鸞和黃輕鳳?」

  翠凰一聽這話,神色不由一凜,緩緩接話道:「嗯,這些事我都記得,你繼續說。」

  不料這一次翠凰的若無其事,卻讓花無歡目光一動,眉心不著痕跡地微蹙了一下:「先帝駕崩當日,卑職曾去內殿尋找過玉璽,卻因為時間倉促,沒來得及將每個角落都搜查一遍。記得當日卑職在內殿中看見了一口紫檀螺鈿寶櫃,那正是浙東國進獻胡氏和黃氏之時,用來做噱頭的櫃子。那天卑職還沒來得及打開櫃子,就被其他人叫了出去,現在想來,也許胡氏和黃氏,當時就藏在那口櫃子之中。」

  「你是說,她們拿走了玉璽?」翠凰聽到此處,不禁脫口追問了一句,心底覺得好笑。

  「沒錯,她們很可能目睹了先帝駕崩的始末,也拿走了玉璽,」花無歡雙眼緊盯著翠凰,不動聲色地繼續往下說,「這幾年卑職明察暗訪,幾乎可以確定玉璽沒落在當年弑君的那批人手中。原本卑職差不多已將櫃子的事情忘光,直到今年春天陛下忽然將胡氏和黃氏納入後宮,卑職才想起這件事來。只可惜,卑職第一次在紫蘭殿搜查並沒有結果,安插在胡黃二姬身邊的眼線,一直也沒什麼進展,倒是陛下將她二人寵倖後加以冊封,以後想要徹查,只怕將更加棘手。」

  翠凰聽了花無歡這一席話,卻只下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結語:「嗯,你且小心行事,一切都應從長計議。」

  花無歡的眉心輕輕一蹙,卻也不再言語。此時斜陽向晚,花萼樓外已是霞光滿天,若是花無歡繼續在翠凰的身旁待下去,便是大大的失禮;於是他只好依禮告退,帶著滿腹的疑竇離開花萼樓,神色緊繃的一張臉上,始終佈滿了陰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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