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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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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獲自由的翠凰不敢怠慢,急忙駕雲退開幾丈,望著那白練輕啟朱唇,吹出了一道烈火。飛動中的白練遇火不燃,於是烈火又倏然變作幾十把明晃晃的柳葉刀,紮進白練裡嚓嚓劃動。不料被扯得四分五裂的白練瞬間又向外伸展了幾十丈,照舊靈蛇一般朝翠凰襲來。 翠凰立刻掐指念訣,瞬間將自己分作三人,只見白練唰一聲纏住了其中一人,不料被纏住的那個翠凰,竟在下一刻變成了一枚急速轉動的發簪,像卷軸一樣將那道白練卷了起來,迅速地收回了雲霄。 「嘿,你這小姑娘,修煉得倒不錯。」永道士由衷地稱讚,跟著卻響指一彈,又從空中瀉下了數十道白練。瞬間只見蒼穹仿佛被人戳漏般掛下了幾十道銀瀑,下一刻那些銀瀑又化為長蛇,分頭襲向了翠凰的各個部位。 這時一旁的永道士仿佛置身事外似的,好整以暇地躺在雲頭上,等著將翠凰輕鬆擒拿。不料一不留神,剛剛還在他視野內的翠凰竟然又消失了。於是他撅起嘴,漆黑的瞳仁裡微微閃著金光,卻遍尋不見翠凰的蹤跡。 「咦?」永道士不信邪,立刻坐起身四下張望,許久後才靈機一動,低頭撥開身下的祥雲,果然在雲中發現了一隻悄然藏匿的燕子,「嘿,你倒機靈。」 於是他伸指一彈,這時那雲中燕便像被彈丸擊中一般,化作一根銀針直直落向地面。永道士慌忙眯起眼睛,駕著雲向那根銀針追去,卻無法在午後明亮的天空裡捕捉到那根細如牛毛的針。最後他好容易看見一絲若有似無的銀光,卻又在追到華陽觀的屋頂上時,眼睜睜看著那道銀光一閃而逝。 「哎?」永道士驚歎一聲,趴在瓦上找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只得疑惑地喃喃自語道,「明明已經追到這裡,沒道理啊……」 這時他目光一動,就看見一滴露水正緩緩地滑下屋簷,盛夏熾熱的陽光照射在那滴露水上,讓它晶瑩剔透得像一顆水晶珠。永道士唇角一翹,立刻縱身撲了上去,弓成鬥狀的手掌差一點就能撲住那露珠,卻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那滴露水咚一聲落在地上,跟著便緩緩滲入了青苔之中。永道士很不甘心地滑下屋簷,雙腳搭在瓦簷上如金鉤倒掛,頭沖下晃晃悠悠地盯著地面,嘟起嘴輕嗤了一聲:「哼,遁地逃走了嗎?真不好玩……」 然而就在他百無聊賴之際,只聽對面廂房中竟忽然響起一聲尖叫,在他耳邊爆竹般炸響:「師叔!你在幹什麼?!」 「哎?!」永道士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慌忙轉動眼珠向聲音的來處望去,只見正對著他的臉三尺開外,半掩的窗牖中竟洩露出萬丈春光——廂房中全臻穎正捧著道袍擋在胸前,赤裸的雙肩和胳膊像雪一樣白,讓套在她藕臂上的翡翠條脫,綠得深翠欲滴、攝人心魄。 「咦,賢侄,你這是要準備沐浴,還是在納涼呀?」永道士頓時涎皮賴臉地笑起來,露出白森森的牙。 「師叔!」好容易才回過魂的全臻穎惱羞成怒,俏臉一陣白一陣紅,氣衝衝地跺著腳走到窗邊,「師叔!你要是再這樣放肆,我可要向公主告狀了!」 「好呀好呀,你去告,我一定對你負責,把你帶回終南山……」永道士還沒說完,就見全臻穎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起手將窗牖重重地一關。 永道士微微一愣,片刻後才又笑起來,悻悻摸了摸鼻子。 第三十三章 傀儡 翠凰一路忍著傷痛,勉強飛回了興慶宮。 當她借著一陣南風潛入花萼樓,便像一隻精疲力竭的飛蛾,撲一聲跌在地上;而此時還了魂的杜秋娘,卻正搖著羅扇,倚在樓邊發怔。 花無歡則侍立在杜秋娘的身後,靜靜望著她的背影。 「無歡,這幾天也不知怎麼了,我整個人總是昏昏沉沉的。往往一睡便是一個白天,倒是夜裡還算清醒些……」 「也許是天熱的關係,」這時花無歡輕聲開口,對杜秋娘道,「聖上賜的冰,您都拿去給漳王用了吧?」 翠凰皺了皺眉,這才想起他們說的是那個十三歲的小毛孩子,不禁暗暗冷嗤了一聲。那些冰是她叫人拿去給漳王李湊的,為的是將那個愛粘人的小鬼遠遠引開,還她一個清靜。 「哦,是嗎?我不記得那些冰了……不過漳王他年紀小,的確耐不住熱。」杜秋娘緩緩搖著扇子,靠著欄杆悠悠道,「這些天,我時常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就棲在榻邊那只大花觚上。無歡,你說我是不是在宮裡待得太久了?所以才會連變成蝴蝶都不得自由,飛不出這座花萼樓……」 「秋妃,那只是一個荒誕不經的夢罷了。」花無歡信口回答,然而說這話時,他卻不由得回頭向屋內的貴妃榻旁望去,心裡依稀起了驚疑——曾幾何時,自己似乎真的看見過那只擺設在榻邊的白瓷大花觚上,飛著一隻蛺蝶。 他的眼神透著微微的懷疑,襯著冰一樣的寒意,叫人看著無端膽寒。這時翠凰恰好隱身躺在榻上,因此花無歡的眼神就像兩道光,使她首當其衝感受到了他的懷疑。 哎,不好。翠凰心想,這個人非常的精明,也許他能看出什麼端倪呢? 翠凰一邊思忖,一邊就揚手變出了一隻蛺蝶,讓它繞著花觚上的梔子花不停地打轉。花無歡立刻就發現了那只蛺蝶,於是唇邊不露痕跡地一笑,輕聲對杜秋娘道:「秋妃,您看那花觚上,真的飛著一隻蛺蝶呢。」 杜秋娘聞言回過頭,望著那蛺蝶不禁笑了起來:「哎呀,還真的是。」 「秋妃,您一定是見過它,留了印象,所以才會做那樣的夢,」花無歡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花觚邊兩手一撲,便捕到了那只蛺蝶,將它送給杜秋娘過目,「卑職我現在就把它放了,您以後,也就不會再做那樣怪誕的夢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只有見過的東西,才會入夢。就像他,無論夢裡有多少恐懼、絕望和血腥……都是他見過的東西。 「嗯,就算怪誕,也像莊周夢蝶,是件風雅的事呢。」杜秋娘心不在焉地說笑,沒留意花無歡轉過身的時候,探出竹簾外的手卻是緊緊攥成拳頭,揉碎了掌中嬌小的生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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