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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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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狐說 李涵再度醒來的時候,就看見飛鸞正乖巧地趴在自己身邊,嬌柔地撫著他的胸口問道:「陛下,您怎麼忽然睡著了?是不是白天太辛苦了?」 李涵雙眉一蹙,悶哼了一聲半坐起身,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輕歎道:「嗯,大概吧……」 他也很奇怪自己為何會忽然睡著,並且竟睡得那樣穩、那樣沉。 這時只見飛鸞又笑了一笑,水汪汪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如星:「陛下,您既然這麼累,不如就躺下好好歇一歇吧,如果您覺得無聊,臣妾給您講個故事好不好?」 李涵雙眸一瞥,看著飛鸞人畜無害的笑臉,不由得便舒適地躺回錦褥,和煦地笑道:「好吧。」 於是飛鸞趕緊坐起身來,高興地幫李涵寬去外衣,又喊來宮女替李涵淨了手臉,自己在漱洗完畢後躺回他身邊,這才緩緩講道:「當年臣妾還沒進宮的時候,有一天臣妾獨自出了趟遠門,走到了一片荒涼的山嶺中。到了傍晚臣妾肚子餓了,於是就走啊走啊,走到了一片墳堆裡……」 「你肚子餓了,為何要走到墳堆裡?」一旁李涵驚悚問道。 「啊,陛下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墳堆裡空穴多,會有兔子和……」飛鸞驚覺不對,趕緊改口道,「當然,更重要的是,有了墳堆,就離村莊不遠了啊,臣妾就可以找戶人家討口飯吃了。」 「可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沒事一個人跑那麼遠?不怕危險嗎?」李涵忍不住又問。 「呃……還好啦,小心點躲著人走,不會有什麼危險的。」飛鸞笑著回答,李涵想了想,認為她說的是專門躲避坑蒙拐騙的壞人,覺得也對,於是就繼續往下聽。 「然後臣妾就在墳堆裡找……嗯,找路。正走著走著,忽然臣妾的腳就被什麼硬邦邦的東西給絆了一跤,把臣妾摔得可疼了!臣妾揉著膝蓋爬起來一看,發現絆倒臣妾的,竟然是一具人的骸骨。」飛鸞說到這裡,抬起眼偷偷瞄了李涵一眼,想看看他有沒有睡著,不料李涵的一雙眼睛在昏暗的帳中炯炯有神,竟然毫無睡意。 奇怪呀,飛鸞心道,這一段她小時候離家出走時發生的故事,每回說給輕鳳聽,沒幾句她都要無聊到睡著,怎麼這一次反倒不靈了?飛鸞想不通,只好一邊納悶著,一邊繼續給李涵說下去:「臣妾有些生氣地踢了踢那具骸骨,罵他道:『真討厭,怎麼別人都知道要睡在棺材裡,你偏偏要睡在外面?』」 李涵聽到這裡,忍不住聲音怪怪地打斷她:「你怎麼還顧得上說這些?你不怕?」 「啊?死人骨頭有什麼好怕的?」飛鸞憨憨反問——她們在驪山的狐族巢穴,本身就是一座極大極大的古塚呢,還有許多小一些的巢穴,裡面層層疊疊堆了許多人的骸骨,還有馬、牛、狗的骸骨,這些都沒什麼呀? 因此在飛鸞眼中看來,李涵實在是有點大驚小怪,他甚至還問她:「那時你有多大?」 「嗯……」飛鸞咬著唇在心裡換算了一下,回答道,「大概七歲吧。」 李涵聞言嘴角抽了抽,認定飛鸞顯然是在胡編亂造,於是反而釋然道:「嗯,你繼續往下說吧。」 飛鸞欣然從命,於是換了個姿勢側躺著,繼續往下講:「不料臣妾我剛剛說完,那具骸骨竟然對我說話了……」 哈,果然是在胡編亂造吧!李涵臉上一副「不出我意料」的表情,心想大概這胡婕妤小時候,還讀過一點《莊子》。 「就聽那骸骨對臣妾說道:『狐……姑娘啊,不是我自己想躺在這兒啊,我原本也是這村莊的富戶,生前家有良田千頃,死後也曾風風光光地大葬。只是沒想到,我死後村裡鬧了一場瘟疫,村成了空村,這裡也成了一片荒塚。也不知是哪只野狗把我從墳中拖了出來,使我暴屍荒野、風吹日曬。胡姑娘,我苦啊,求您大發慈悲幫幫忙,把我送還進棺材中去吧!』,於是臣妾想了想,覺得既然無事那就幫幫他好咯,因此便將他的頭骨摘了下來,捧在手裡叫他替臣妾引路。」 飛鸞說到這裡又抬頭瞄了一眼李涵,發現他不僅雙目有神沒有睡著,兩道眉毛還緊緊蹙著,聽得十分用心。這一下連飛鸞都禁不住有些感動了——這故事再往後連她自己都沒說過了,因為至今還沒有誰願意再往下聽過。 「臣妾順著那頭骨的指點找到了那人的棺材,不料那棺材裡面已經睡了兩具骸骨,地方都已經被占滿了。臣妾手中的頭骨一看見棺中那兩具摟在一起的骸骨,立刻大喊大叫起來:『姦夫*婦!不得好死的姦夫*婦!姓王的!就是你把我從棺材裡拖出去的吧?!還折斷了我的手腳,讓我都沒法爬回來,你這只野狗!』他罵得可大聲了,圓圓的頭骨在臣妾手中震個不停,險些讓臣妾抓不住。 這時候那棺中的一具骸骨竟也開口說話了,對那頭骨道:『沒錯姓林的,就是我將你拖出去的,你不配與瓊芳合葬!生前你暗暗毒死我,又強娶了瓊芳,還打她罵她,你根本不配與她做夫妻!今天就算你找來狐……姑娘幫忙,我也不怕你!』那姓王的骸骨罵完後,被他摟在懷裡的骸骨竟忽然也抬起頭來罵道:『沒錯,姓林的,我生前不願與你同衾,死後也不會與你同穴,你趁早絕了這個念吧!』 這下臣妾手中的頭骨聽了可氣壞了,於是他繼續大罵,罵得越來越難聽。臣妾聽得煩,又覺得他太重,所以到最後乾脆將那頭骨一扔,繼續捉兔子……啊不,找人家去了。」 飛鸞終於將整個故事說完,這時她抬起頭來一看,發現李涵果然已經閉上眼睛,於是不禁高興道:「啊,他總算睡著了!」 「當然睡著了,」這時帳外的輕鳳開了口,鑽進帳子面色古怪道,「這麼無聊的故事加上我的瞌睡蟲,聽了都能睡不著,真是奇怪。還好我又加了幾隻瞌睡蟲,不怕他不就範。」 「這樣他明天一醒,就會以為自己是聽故事聽睡著的啦,這樣我也不用侍寢了,真好!」飛鸞忍不住輕輕拍了拍手掌,與輕鳳打商量,「以後碰到侍寢咱們都這麼辦吧,好不好?」 「嗤,傻丫頭,這一次兩次還行,用得多了他還能不起疑心嗎?」輕鳳沒好氣地揉了揉飛鸞的腦袋,笑著贊許她,「原來你這故事後半段不錯,只是前面太慢熱了,害我從前都沒聽下去,以後注意改進哈……」 *** 就在輕鳳發愁第二天李涵醒來,自己和飛鸞應該如何與他周旋的時候,一件猝然而至的大事打亂了她們的陣腳,也使李涵無暇再顧及飛鸞和輕鳳這兩個古怪的丫頭。 ——王德妃生娃娃了。 當黎明前沉睡的李涵被內侍們匆匆叫醒,火速趕往王德妃所在的別殿時,輕鳳與飛鸞面面相覷,冒出一聲:「嘎,不是小產嗎?」 前兩天嚷著被妖氣衝撞,簡直要小產的人,不正是王德妃嗎?竟然說生就生了! 「噓,聽說是早產,不是小產,已經七個月了呢。」飛鸞示意輕鳳小聲,一邊豎起耳朵聽殿外的宮女們議論紛紛,一邊對輕鳳道,「她們說才七個月,這孩子生下來也不見得能活,姐姐你覺得呢?」 「嗯,也未必,」輕鳳摸摸飛鸞的腦袋,很是慈愛地對她說,「你也是不足月生的,喝了我娘的奶,現在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就是有時候腦袋不大靈光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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