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胭脂醉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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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鸞立刻捫心自問,卻問不出個所以然。她眨了眨眼睛,仍舊糊裡糊塗:「動心?我動心了嗎?」 這時輕鳳把臉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像一切慫恿自家小姐勾搭書生的丫鬟們一樣,嘴臉赤誠而又邪惡地問:「我問你,你的心是不是在跳?」 跳?那的確是在跳的,這一點誠實的飛鸞不能否認:「嗯,有在跳。」 「這就對啦!」輕鳳像找到了最有力的佐證似的,繼續捕風捉影循循善誘,「你既然會心跳,那就是動心啦!現在你是不是想去見見他,和他說說話,問問他叫什麼名字,有沒有中意的姑娘?」 「嗯……」飛鸞被輕鳳連珠炮似的逼問攪得頭昏腦脹,她歪著腦袋,皺起一雙罥煙蛾眉,仍是不確定地囁嚅道,「我,我沒有啊?我心動了嗎?」 「這我還能誆你嗎?」輕鳳白了飛鸞一眼,用力戳了戳她的腰,「你想啊,多少戲文上都是這麼寫的。再說了,你什麼時候聰明自覺過?小時候哪次吃飯不是我叫你?每次我問你餓不餓,你都說不餓,但碗一端起來,不是吃的比誰都要香嘛?!」 「嗯,這倒是。那,那現在我該怎麼辦?」飛鸞終於害羞起來,用扇子將臉嚴嚴遮住,不敢再往那三清殿上看。 「嘻嘻,很簡單,」輕鳳嘴角咧開,笑得像個老虔婆,「走,我們這就去會會他!」 *** 直到多年以後,李玉溪回想起自己與飛鸞的初見,還是會很春風蕩漾地傻笑起來。 那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呢?簡直無法形容……除了飛鸞,他再沒見過一個可以像她那樣壓倒春光的女子,而她那天不過就是雙鬢鴉雛色、單衫杏子紅,但笑起來的一刹那就仿佛聚攏了四周的光色,令人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這真是一種很可怕的美,能夠從單純的盡頭透出種邪魅,簡直像妖。 後來每每當李玉溪對飛鸞描述那一刻的時候,飛鸞卻總會憤憤不平地強調:「誰說人家只有雙鬢鴉雛色?人家明明有戴金絲編的輕金冠,還有金步搖!」 李玉溪聽了飛鸞的強調總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他不想反駁她,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畢竟除了她,還有誰可以當得起雙鬢鴉雛色,單衫杏子紅呢? 而我們博聞強識的輕鳳姑娘,在聽過飛鸞念叨此事之後,卻擺出了一張晚娘面孔:「我看不是他傻,是你傻了吧?他念的這兩句酸詩,是回憶美好的初戀的,男人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初戀的感覺。你懂不懂?」 「初戀的感覺?」飛鸞懵了,很無辜地睜大眼道,「初戀的感覺有那麼不准嗎?為什麼我會給他那種感覺呢?」 「不知道,大概是因為魅丹吧。」輕鳳揉了揉飛鸞的腦袋,因為嫉妒,又齜著牙用力拍了拍。 言歸正傳,現在還是讓我們來談一談,為何我們唯恐天下不亂的輕鳳姑娘,一定要攛掇飛鸞對別人動心呢?這一切自然不是為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小道士——她可真是日月可鑒!天地良心!完完全全出於一片忠義之心! 而什麼是輕鳳所秉持的忠義呢?這就好比如今她已經喜歡上了皇帝李涵,可李涵卻顯然比較喜歡飛鸞,假使飛鸞也喜歡上李涵呢……那她再往裡摻和,就是不忠不義! 所以為了皆大歡喜,也為了自己既忠且義,輕鳳決定防患於未然,趁早給飛鸞物色個好人選。只可惜偌大的大明宮裡就只得李涵一個男人,所以這次道士們入宮正是個好機會! 於是兩隻小妖各懷心事,支開了紫蘭宮的宮女,搖著紈扇若無其事地繞開了成群的妃嬪,一點點靠近三清殿。可隨著鐘磬和唱經聲越來越響,三清殿丹爐中的檀香味也越來越濃,道行一般的飛鸞和輕鳳漸漸開始撐不住,在看見三清殿上懸掛的桃木劍時,一種類似暈船的噁心感覺終於襲上她們的心頭。 「暈……」飛鸞呻吟了一聲,毅然決然地打響退堂鼓。 輕鳳一向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因此也立即扶著腦袋遠遠跑開,同飛鸞一起躲進了三清殿旁的林苑裡:「哎喲喂喂,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沒想到幾百號人同時念經,倒真把我給鎮住了。」 「嗯,」飛鸞相當認同地點點頭,水汪汪的眼睛裡泛著淚花,心有餘悸地囁嚅,「他是道士,我,我不要對他動心了……」 「喂,你可要給我爭口氣,這才多大點難度嘛!」輕鳳漸漸緩過勁來,於是臉上又恢復了狡黠的神氣,「我看他資歷淺,不像是已經入道的。這年頭,出家還俗比掏鳥窩還容易,再說了,你有見過幾個男子,像白麵蒸的呢?」 飛鸞一怔,臉立刻不由自主地紅起來,結結巴巴猶豫道:「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們出來是為了勾引皇帝,等完成了任務,還要回驪山的。」 輕鳳俏眼一瞪,立刻抓住飛鸞的一雙手捧到自己胸前,聲情並茂極富感染力地歎了一口氣:「哎,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 她頓了頓,繼而又語重心長道:「你瞧,我是這樣計劃的,頭一次的皇帝算你害的,所以這一次的皇帝算我的。那麼你做什麼呢?你看,自古以來,秦有盧生徐福欺君,漢有太平道黃巾起義,晉有五斗米道孫恩叛亂;秦皇漢武魏皇帝,哪個不被妖道耍得團團轉?所以我想讓你從道家入手,到時候你我雙管齊下,不愁這天下不大亂啊!」 輕鳳滿嘴天花亂墜,終於忽悠住了傻乎乎的飛鸞,只見她低頭想了一會兒,一張桃心小臉便悄悄漲紅:「好,好,那我就去接近那個道士……可這一次,我還要侍寢嗎?」 「傻瓜,」輕鳳冷不丁壞笑起來,將紅豔豔的嘴唇湊到飛鸞耳邊,「勾引道士不叫侍寢……就叫陪睡覺。」 「呀,呀。」飛鸞嚇得渾身一激靈,緊張得忍不住從林苑灌木中跳出來,卻冤家路窄一般撞上了方才那個白麵蒸的小道士。這一對少男少女同時愣住,吃驚地望著彼此,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飛鸞手足無措地攥緊自己的裙子,泥金文彩的嫩黃色裙裾隨風輕輕揚起,露出裙下一點鳳頭履;那年少的小道士就立在山徑間傻傻地看著她,白色的道袍也被風吹得微微掀動,使得他衣裾間的長絛不住打晃,令人錯覺那飄揚的絲絛會將他的細腰越勒越緊,令他在春風中更顯瘦削,仿佛一株亭亭靜植的玉樹。四周的唱經聲似乎也越來越遠,只有金黃的朝陽穿透林翳,盡情揮灑在他們肩上,於是二月春風中顫巍巍的豆蔻梢頭,就在這一刻盡情開起花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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